因着搬进郡主府,楠儿又是兴奋,又是哀伤:“见到郡主没事我也安心多了,唉,你说郡主和郡马才好了几日,没想到就又……”
“少说两句罢,她心里已是不受用了,你还招她的气?”刘嬷嬷一边整理着新搬进来的东西,一边说教,“正为着你嘴上不牢靠,郡主才瞒了你那些日子。你呀,还要多历练历练,才知道怎样做好奴婢的本分,怎样服侍主子。”
“什么主子奴才的,外人面前也就应个景,咱关了门就是一家亲,可别分什么高低。”青渐笑从外间拿了一叠书进来道,“也有好一阵子没家去了,一会楠儿收拾好了,咱回去一趟,把青好接了来住几日。她整日间嚷嚷着要住豪门大院的,这下可得让她见识见识,免得将来眼皮子浅,三文不着二文的便将自己卖了出去。”
因着郡主府的落成,太后又拨了些人去打理,一府上下仆从连带她主仆三人不过三十余人,不算热闹,亦不太冷清,各自管一片,倒也安然。
且说青渐回到陆府,府中上亦是唏嘘不已。刘兰芝为着女儿的这些波折,不禁老泪纵横:“娘听着你的这些个事,只是插不上手,想着去看一看,哪里又能够,如今你搬去了郡主府,虽是与他隔开了,却也是好事一桩,再没人会为难你。你也记挂着家里,时常可以出来走动走动,若不然,递个信,娘也好去看你。”
青渐自泪眼道:“正是这个意思,想着接娘和青好去住几日。”
“我就不去了,这家里本就忙不过来,你爹近来身体也不硬朗,好多个账都得我替他看着。”
“爹又怎了?”
“老毛病了。”刘兰芝叹,“况青离那边也少不得我,一个月总得去望几次,他们家哪里会带孩子,总不过是胡乱拉扯着,熬过这几年罢了。”
青渐听见那个“熬”字,知道青离的日子必定难过,隧黯然:“我本自顾不暇,现下倒有了空,改日也去看看她。”
那边青好听说要住进郡主府,乐得跟什么似的,忙前忙后。程香芸笑着叮嘱她一番,直送到门口。一时至郡主府安顿下来,日日或游园赏花、或池塘垂钓、或下棋读书、或踢毽猜枚,林林种种巨细不提。
到了七夕,青好一早便央告青渐要去逛灯会。青渐本不爱热闹,只笑说让楠儿和刘嬷嬷陪着去。
刘嬷嬷心知青渐虽面上带笑,仍未真正宽心,除了去白马寺为韶儿做了一场超度的法事外,都没出过郡主府,隧劝:“郡主也该出门走走,整日闷在府里也不是个事。”
“就是,咱们都出去,便是四大美女,保管让那些个公子哥儿眼都直了。”青好笑道。
“都一把老骨头了,你这丫头倒戏弄起我来,真正要讨打。”刘嬷嬷笑着要来拧她。
青好躲到楠儿身后,继续调侃:“唉,刘嬷嬷,你还别说,人家都说‘老来俏’,您啊,打扮起来绝对风华不减当年啊!”
说笑间,楠儿已经替青渐梳妆妥当。好一个:堕马斜髻压云鬟,金钿玉缕珠光灿,流霞双袖翩翩裾,淡点胭脂色宜人。
“会不会太华丽了?”青渐不安道。
“怎么会?姐姐你可是郡主,不穿成这样,也太寒酸了吧。”说着拉起青渐便出了房门,楠儿和刘嬷嬷忙跟了上来。
此时夜华初上,灯火通明,人流熙攘。两边街道都是各色的摊点:卖糖糕的、卖面具的、玩杂耍的、猜灯谜的、算命看相的、说书唱曲的……青好欢喜着穿行在其间,楠儿直拉她不住,不多时四个人便走散了。
青渐焦急的唤着寻找,不留神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看去,恍如隔世。四下里的喧嚣声刹时都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她和他。
“你,还好么?”刘骆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影子,惊喜而又恍惚,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青渐亦是意外,眼圈红了红,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唯有拼命的点头。
“阿渐。”刘骆轻唤。
阿骆。青渐亦在心里轻唤。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原来她想躲的、想避的,是怎样也躲不开,避不了的,那么,她该张开怀抱来迎接,现在,也许还不算迟。
刘骆轻轻轻轻的握起她的手,从人群中跑开,直跑了很远很远,四下里再无一个人。
砰砰的心跳,粗重的喘息声,在静谧的夜晚越发显得暧昧。刘骆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才重重的搂在怀里。这一个拥抱似乎要一生一世那么久,时间都凝固了。
“阿渐,你终于肯接受我了。”刘骆欣喜道。从她的眼神、动作,他清楚的感知她的内心,那种多年来求之不得的情感,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从知道她搬去郡主府开始,他便知道她没有疯,他时刻等待着与她相见的机会。不能去找她,便在她的府外徘徊。便是今日,他亦抱着渺茫的希望。天可怜见,让他在灯火阑珊处看到了那朝思暮想的倩影。
青渐慢慢从相逢的激动中冷静下来,不无忧虑道:“太后会准么?”
“只要你的心是向着我的,其他没有什么可以阻碍我们。”刘骆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自己从没像今天这般痴迷于她,那样柔顺的她,他是第一次见。俯身攫取那一瓣香甜,身与心的渴望,爱与恋的交织,他要将她深深深深的烙在心底。
青渐也不似从前那般退缩,迎上那个吻,甚至更为主动。丝丝的甜蜜和着酸痛,让她不能自已。她在心底暗祷:阿骆,前面的路,再难,我也要和你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