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给我把窗户打开。”
不知是说来给自己听,还是说来给隐藏在玄玑阁各处的白衣女侍们听,雪洢只是一脸淡漠地对着黑色的虚空一遍遍地下达着命令,却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美眸中纯粹的紫色光彩妖异地跳耀和闪烁,仿佛带着灭亡一切的无情和冷漠,静静扫过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明明没有任何所指,却足够让隐在黑暗中的每一位白衣女侍感到不寒而栗。
即使是在漆黑一片的环境里,那双如同是魔鬼赐予一般的紫瞳也足可以看得清玄玑阁主殿内的一切,然而与之透出的那股刺骨的杀意和戾气所截然相反的,是宛如盲女一般的巨大的茫然,两种神色就这样激烈地冲突着,如同她的体内两个争斗不休却又渐趋融合的灵魂。
——她能察觉到这样的变化,然而这种变化却令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烦躁。她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在心底一遍遍地问着如此可笑的问题,却连一个明确的答案都没有。
把窗户打开,大概是此刻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借口了。黑暗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致命的压迫感,强逼着她不断地去思考和面对心底最大的疑惑,令她几近疯狂,她只知道,若再不想办法驱赶这种黑暗,她就必定将在这黑暗中迎来死亡。
……尽管她又知道,她们说得对,这个玄玑阁,根本就没有窗户。
伏在脚边的那个年轻女子的躯体终于褪尽了鲜活的气息,雪洢垂下头,线条完美的唇角无声地扬起了一丝弧度,她忽然恶趣味地用绣着水绿色嫩柳的绣鞋鞋尖踢了踢那具裹着白衣的尸体,眼底的伤痛和快意,仿佛是亲眼看到了那个她所深爱着的男人的终结。
“我最后再说一遍,把窗户打开!——怎么,突然间都变成聋子了吗?!”
“七……七妹!”
雪洢杀意渐深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便骤然间被一个熟悉却更似陌生的女声打断。黑暗中的某处突然奔出了另一位白衣女侍,状似疯狂地伏下身来紧紧地拥住了倒在黑曜石铺设的地面上那个年轻的身体,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用尽了一生的气力,字字句句几乎都是要咬出血来——
“七妹!求你……求求你!就算是六姐求你了,求求你高抬贵手吧!不要再杀人了!”
她的话甫一出口,在场的每一位白衣女侍都是一惊。
“你……?你、你叫我什么?”雪洢同样也是一怔,周身如蛇般张扬缠绕着的戾气忽然间有了那么片刻时间的停滞,而后竟渐渐地有所消退了下来。
每个白衣女侍手中都会持有的那一点用来照明的白色微光因为匆忙和慌乱之间的奔跑,此刻已经不知遗落在了殿内的哪个地方,本就微弱的光芒早已被黑暗所吞没。说话的那名白衣女侍因为看不见眼前的景物,脸上的神色略微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却仍是紧紧地抱着那个早已冰凉的尸体不肯松手。也正是因为看不见,令她的胆子也稍稍大了些,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恐惧和身体的颤抖,坚持朝向漆黑一片的前方直视着——也是那个宛如妖魔的、嗜杀如斯的七妹发出声音的方向。
雪洢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收进了眼底,口吻中滑过一丝不快,情绪也从最初的怔忪渐渐恢复到了沉静,却带上了像是要冰封一切的寒冷:“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她的语气过于冷硬,仿佛深冬时节的冰雪,令那名白衣女侍面上本就是勉强打起的坚定的神色有了一瞬间的退缩,咬了咬唇,却仍是挣扎着开了口:“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