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还有……求你救她。”
——什么！？耳边传来那个男人低语的刹那，她下意识地想去惊问，然而在她发出声音之前，面上已然是一片冰凉，刺骨的寒意，一瞬间冻结了她的全身。她的眼睛竟可能地睁到了最大，就连唇形都还保持着刚才想要发问的形状，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更加地怀疑眼前的一切，让她可以更深一点地欺骗自己，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可事实是，一切真的发生了。她清楚地看见，闪烁着金属才会拥有的冷硬光泽的剑锋充斥了她全部的视野，像是被冻结了的满月。
“求你救她……”
“求你……求求你，别杀我……”
她的口中，仍然在絮絮重复着当时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叶儿的脸上已经再也没有了任何的表情。一个椭圆，再加上三条线分别作为双目和唇线，指尖和指尖上来自再度破裂的伤疤处的鲜血，成为了天然的笔墨。一寸一寸重新描摹的心情，让她仿佛再度回到了那个充满可怖回忆的夜晚，然而这种奇异的情绪并非是来自她的，而是在她脸上留下永远伤疤的那个男人——林海渡。
以横贯那人面的一笔作为收梢，来自伤疤处的鲜血将那人面填满之时，本就发着淡淡柔光的线条倏然间光芒大涨，“喀喇”一声，竟彻底碎裂开来，流萤一般的光点从裂缝中鱼贯而出，径直扑向了身后的苏玉姬！
“是封印……可恶！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一面挥臂阻挡着突然袭来的光点一面急速后退着，玉姬咬牙恨声道。然而那光点毕竟不是有形之物，只是如同魂灵的碎片，穿透了她的衣袖和手臂，一直消失在她的心口处——刹那间，她一直迅速动作着的身体仿佛是脱离了她的控制，忽然停顿了下来，破碎的布偶一般颓然跌倒在了墓园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我好、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啊……夕、夕颜……”
有泪自眼角滑落，她最后的声音，像是生锈了的机械人偶。
“嗒”。
大约鸡卵大小的灵珠被轻轻放在了酒楼里绛红色的漆木桌子上，被日光一照，发出了雨后的泥土一般深邃却温柔的棕色光芒。
“这、这是……辟尘珠！？”坐在对面的零离惊道，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前一倾。
两位世间罕有的绝色男子坐在酒楼里靠窗的位置，自然引得无数过路的凤翥郡怀春少女青眼相加，不过是片刻光景，桌脚旁已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丝绸花帕子。夕颜若无其事地拣出一条颜色素净些的帕子盖在辟尘珠上，轻轻一点头，算是肯定了零离的想法。
“为什么辟尘珠会在这里？灵珠以个体的形式存在的情况，不是只有在继承者死亡并且还没有找到下一位继承者的时候才会发生么？”尽管事实就摆在眼前，零离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难道……难道说……”
“没错。苏家老爷死了，新一任的继承者苏茹漫在不久之前也死了。”再度点了点头，夕颜的眉峰随着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而越蹙越紧，“——是她杀的，林雪洢。不过，她也已经与茹漫同归于尽了。”
“怎么可能？”零离脱口反问，“这些天来我潜入林家，那个女人明明还活着。”
夕颜抿了抿唇，而后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看到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林雪洢了——你相信么？玉姬她回来了……借着雪洢的躯体，复活了。”
“什么！？”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我也没有想到。没想到苏玉寒为了自己的妹妹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不惜耗费一切灵力，借助林家的力量将玉姬的魂魄封印在雪洢的身上。又在这么多年之中，暗中帮助林家与苏家对抗。”说到这里，夕颜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
“哼，名义上是帮助林家对抗苏家而已。”零离冷笑一声，“其实是他自己在向苏家复仇吧——毕竟，因为消耗灵力过度而无法出现在日光下的人做不了太多事情。”
不置可否地短暂沉默了一下，夕颜只是有些艰难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现在，雪洢死了，最后一道枷锁也打开了，她终于回来了。只是我却觉得，她已经不是以前一直存在于我回忆里的那个玉姬了……事实上我也分不清，现在的她到底是玉姬还是雪洢。”
话音一落，气氛陡然间便显得有些沉重起来。
“你这次从林家庄出来，想必也是瞒着她的吧。还打算一直留在那里么？你到底想把她怎么办？”半晌，零离试探性地问道。
“不管现在的她是林雪洢还是苏玉姬，她已经成魔，所以我想……”顿了顿，夕颜侧目扫了一眼窗外，“我和她马上就要成亲了，我希望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彻底地了结了过去的一切——不过在那之前，似乎还有个小尾巴需要解决。”
说罢，他的视线静静落在了酒楼外正在探头探脑地朝着这边张望的三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