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从很多年以前开始,这个尘世就已经不再属于她了,就连这副身子,都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的。曾经的她,是那样的懦弱,任凭继母的百般刁难和欺凌,任凭哥哥独自面对一切而毫无反抗地被送到了帝都。在遇到了夕颜之后,又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爱,明明知道不可能在一起,却还要任性地坚持着。在看到哥哥因自己而受到重创之后,又因为自己心里的罪恶感而毅然决然地舍弃了一切——于是,她被禁锢在了林雪洢的身体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哥哥和深爱的男人因她而痛苦着,却又无能为力。
那是她所犯下的罪,所以她也甘愿受罚,在黑暗深处的每一个日夜里,都在深深地后悔着。除了充满痛苦和哀伤的过去,她早就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她就这样拥着自己的回忆,一次一次地感觉着……她觉得自己真是肮脏,甚至令她自己感到恶心!如此自私地任意妄为着,一直以来都被自己所爱的人们保护着,回报给他们的却只有伤害。
“我才不相信什么宿命!我不相信!如果说这就是宿命,凭什么命运于我就是这么不公平!?我才不要相信什么命运……除了自己,我什么都不会再相信了!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没错——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到处都是鲜艳刺目的红色,她和她,曾经一起心痛、一起呐喊过。她其实是真心羡慕着的啊……羡慕着那个名叫林雪洢的女子,就算天生柔弱,就算没有强大的力量,她也可以在命运带来的绝境里怒吼和反抗着直到最后,挣脱了命运的枷锁和哥哥带给她的桎梏,带着自己的爱与自由——完美地离开。
而自己呢?一直都在得到,又真正付出过什么?真是太惭愧……太惭愧了。
重生,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哥哥,此时此刻的我,才是你理想当中的苏玉姬、才是你真正心爱的妹妹吧?——所有的怨恨和不甘都烟消云散,玉姬这样想着,看着迎面而来的玉貌竹身的少年,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共鸣感令她兴奋异常。再度挥动手臂的瞬间,呼啸着的风如同薄而锋利的刃,在少年的颊边擦出一条细细的血线,而他的目光,除了愈加的坚韧,再无其他。
“绝对、绝对不会输给你的!——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家伙啊!”
——哥哥呵……你还真是留给了我一个了不得的好东西呢。
……
“若、若痕……救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两种力量再度交汇和碰撞之后,若痕和玉姬双方都被击得同时向后飞掠数步,然而就在两人准备再度向对方发起新一轮的攻击之时,一个猝不及防的尖叫声打破了一切。
“叶儿?”目光不敢自玉姬身上移开,若痕横剑于前,有些迟疑地开口探问着。
“呃……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啊若痕!”似乎是想要回应若痕些什么,然而张口时,除了痛苦的尖叫和呼救声以外叶儿再也无法多说一个字。
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若痕咬了咬牙,心中对于叶儿的担忧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只是象征性地将长剑当胸平举着后退了几步,便再也顾不得将背后的空门全部暴露给了敌人,转身向着叶儿所在的墓碑之后奔去。
然而,当他再度看到叶儿时,脑海中便只余下震惊二字了——
一直不离身的白玉面具此刻已被除下扔在了一边,叶儿正跪倒在之前被击碎的墓石旁,双手已经不能称作是在捂着脸了,更恰当地来说,她纤细的手指几乎是有些痉挛地狠狠抓着自己的脸。尽管已经尽了全力将面部掩盖得密不透风,仍是有浓稠的血液自她的指缝间不断地漏了出来。
“到底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疤……那条伤疤……”因为捂着脸,叶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那条伤疤裂、裂开了……好疼,好疼啊若痕……救救我……”
又有液体自指缝间大股大股地涌出,然而这一次却是透明的,将血的颜色冲得淡了些。叶儿抬起脸来,血与泪交织在一起的脸上有着难以名状的惊恐。血泪混杂着沿着叶儿稚嫩的面庞流淌而下,汇集在她尖俏玲珑的下颌上,断线的珊瑚珠子一般一连串地落下。
——血泪落下的地方、破碎墓石的废墟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静静地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