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傻丫头……”
“没错！我就是个傻丫头！傻到无可救药，笨到无以复加的废物！”有某种液体在一滴一滴地滴落到竹榻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涟漪。她垂着头，若痕看不到她的表情，也不知道滴落下来的究竟是苹果的汁液，还是她的泪水，抑或是两者都有。
宛如是被抽去了最后一点力气，她葱管一样的手指一松，已经面目全非的红色苹果跌落下来砸成了稀烂，在他的眼里，那跌落的却仿佛是她的心一样。莫名的幻觉令他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收起了戏谑的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将她端详起来。
“虽然你没有跟我说过，但是我知道，在你的心里，我一定是很没用的吧……每天说着傻瓜一样可怜兮兮的大话，每天都下定决心要独自面对自己的未来，想要为父母报仇，甚至想杀了……身为林家一员的你。”她抬起头的动作很慢，却让他的心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狂跳不已。她眼里的表情，是和她的泪水一样的模糊不清，“……可是若痕，我的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又总是言行不一地……那样地依赖着你。每一次你救了我、保护了我，甚至就连平时尽心竭力地传授我武艺，当时的心里明明是很高兴的，可是每当到了我一个人的夜里，我就会很难过很难过……也许在最初的最初，你就不应该从凤翥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将我带回来，或者在我出走的那个夜里，你就不该将我挽留……”
“你这是……是在后悔吗？”若痕渐渐平静下来，一直静静地听着她把话说完，一直等到这屋子重新陷入了寂静——寂静之中，他忽然语调沉沉地开了口，毫不留情地将眼前的沉默打破，宛如从前毫不留情地击败眼前的敌手。
她微微一顿，终还是低垂了眉睫：“是的，我后悔了——”
“甚至包括后悔遇到我么！？”他的心如雪夜，沉寂了太久，此刻却为了她而起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你在抱怨什么？你在后悔什么？……你凭什么！？不要忘了我教你剑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杀了我！如果这样一个我，还在保持沉默，那么这样一个你，就算是抱怨就算是后悔，又有什么资格！？”
语毕，他决然地转过身去。然而只是一个转身，却仿佛带着魔力一般搅乱了周身的空气，带起的风扶起了他青色的衣带袍袖，扶起了他水一样鸦墨色长发的发尾，他飞扬的衣袂和长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打乱了她的心跳和呼吸。
“等、等一下若痕！你要去哪里！”阳光笼上了他颀长的背影，逆光之中，他仿佛神祗一般遥不可及，她忍不住起身伏在窗沿，用力去握住了他的手——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败给了他，叶儿的面色微赧，却还是嗫嚅着问他，“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至少在我死之前，可以和你在一起，可以品尝到……品尝到久违的快乐。”他背对着她，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转过头去看她时，他天人般的俊美笑靥中却浸满了凡俗之人才会有的、深深的歉意，“对不起，叶儿，请你原谅我，原谅我为了自己的快乐而带给你的矛盾和痛苦……不过，等你杀了我，一切也就都可以还清了，对吧？”
“对个头！”握着若痕的手突然改变了方向，一拳砸在了若痕背上，下手竟是丝毫不留情面，叶儿却笑了，“这是你欠我的！一辈子都欠我的！”
她的笑，清澈明丽恰似三月的江南，令若痕没由来地一怔。半晌，若痕凝眉正色道：“好了，心里的不快也发泄完了，该说正事了。”
“正事？”叶儿单手一撑，跃出了窗外，“什么？”
“那个女人……那个新任的玄玑阁主，就要和七姐带回来的司空夕颜成亲了。”
“什么！？”叶儿一惊，“你敢肯定这消息是真的？”
“啊，我敢肯定。”若痕点了点头，“而且我认为这是一个为七姐报仇的绝好机会，那个武零离身手不凡，也可以为我解决不少麻烦……还有啊叶儿，不要不穿鞋就翻窗户跳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