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这就去。”
“另外...”晋元帝深深叹了口气,“中秋在即长公主身子又欠安,你们去公主府上时,带几个宫中绣娘为柔安郡主置几身宫装。”
“喏。”
还未等殿内人退下去,外面的内侍太监便前来通传,“陛下,庆安宫田贵妃求见...”
晋元帝眉眼间染上了一丝不耐,“不见,中秋宫宴在即,她不去太后宫里盯着宫宴,往朕这儿跑什么!”
江州谢家自从那失踪多年的二小姐寻回来之后,盯着谢家二女的又何止田妃一人,宫里那几个到了年岁的未到年岁的皇子嫔妃们心思个比个的活络。
真当他不知这些人心里都盘算着什么。
“是。”
传旨内侍退下去时,田贵妃恰好在外候着,耳眼通天的便知了今日陛下又赏了长公主府上的柔安郡主。
不稍半盏茶的功夫,此事便传遍了后宫。
香火缭绕的佛堂中,年岁不大的素衣妇人神色祥和的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
堂内太监回完话,半天不见人有声,按耐不住的问道:“娘娘,那柔安郡主为何如此得圣心?”
内侍太监话音落下,佛堂内连续不断的木鱼声突然停顿了片刻。
半晌后,跪坐在蒲团上的素衣妇人才开了口,“你们真当咱们这皇帝是什么慈爱晚辈之流?”
素衣妇人眼底冷意渐浓,“皇帝这是要演一出鹬蚌相争...”
他那个做渔翁的得利。
江州谢氏一力支持谢婉嫣为太子妃,皇帝便仗着舅父之名扶持谢妤薇做饵,晋宁那个没脑子的蠢货若无谢舟昱在身后帮衬,依着晋宁的脑子早不知在江州死了多少回。
“谢婉嫣虽没脑子但到底是生养于谢家,与谢家同气连枝,日后真入了太子府,那太子在朝中必然势大不受皇帝控制……”
皇帝正值盛年,又岂会容忍太子虎视眈眈他的龙椅。
年迈的老太监心下了然,却还是忍不住的问道:“陛下若不愿谢家女入宫,可为何又对柔安郡主这般盛宠?”
陛下虽忌惮谢氏,可如今对柔安郡主的这番盛宠,无疑是奠定了柔安郡主在京城的地位。
那些个原先有属意于谢家的皇子们,丝私下里不更得蠢蠢欲动。
素衣老妇人闻言,重新抬手敲起了木鱼,答非所问道:“谢家那个大小姐就要及笄了……”
*
晋元帝的赏赐在花宴结束前,便当着众贵夫人的面送到了公主府上。
“陛下还真是疼爱郡主……”
“谁说不是,这幽灵草比那天山雪莲还要难寻……”
“你们瞧绣娘带过来的缎料……”
其中一位夫人眼光颇为毒辣的扫了眼绣娘手中的缎料,忙不迭的出声问道:“这可是新岁时,外邦上贡的缎料?”
为首的绣娘闻言点了点头,“回夫人,这些缎料都是从陛下私库里挑出来为柔安郡主置衣的……”
“难怪……”
“这料子稀少难得,除了陛下外就只有太后娘娘得了几匹……看来咱们陛下疼极了郡主……”
“舅舅如此厚爱,妤薇自惭形秽……”
“怎么会?郡主有陛下庇佑,自然是福泽深厚之人……”
谢妤薇接过东西,好生吩咐了下人将宫里的绣娘带了下去安置。
在场的所有人从头到尾都未注意到边上的谢婉嫣。
一众同谢妤薇年岁相仿的小姐,此时围着谢妤薇更是好话不断。
席至尾声,谢婉嫣更是途中称病离席。
众位夫人小姐亦是谢妤薇同晋宁长公主身侧的老嬷嬷,一路亲自相送。
公主府前,谢妤薇在侍女的搀扶下愣是亲自送到最后一位宾客。
谢妤薇瞧着面前神色不甚自然的镇北侯夫人,抚了抚腕上的翠玉镯子,说着方才重复了无数遍的话,“今日妤薇身子不适,怠慢了贵客,还望夫人心里莫生了嫌隙……”
“郡主哪里的话……”
镇北侯夫人瞥了眼谢妤薇的手后,便飞快的收回了视线,“郡主身子弱,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
谢妤薇咳嗽着点了点头,瘦弱的身子骨在风中微微发抖。
“夫人慢走……”
“嗯。”
一直到镇北侯府马车走远了,谢妤薇身子轻轻晃了晃,昏倒在公主府门前。
公主府上霎时乱成了一片。
镇北侯府马车里,侯夫人听了外头丫鬟的传信,瞧了眼身边的女儿。
“日后见着谢氏姊妹离她们远些,还有那谢婉嫣身边的人,莫往她们跟前凑……”
“母亲……”
“我既说了,你就听着,回府之后也同你那几个庶妹妹们知会一声。”
同在一车厢里的娇小姐,糯糯点了点头,“女儿省的了。”
镇北侯夫人瞧着面前怯懦的女儿,叹了口气,“尤其是那柔安郡主,往后见着能离多远便离多远……”
毒医传人那等心狠手辣之辈,在京城里久了,又岂会是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同她沾上边,怕是死都不知是如何死的。
*
京城这个地儿,不仅皇室王公贵族擅算计,朝臣之间亦是表里不一,面和心不合。
尤其是晋宁长公主的花宴之后,严相府上的几位小姐再在外头赏花玩乐时,自然而然的将谢婉嫣‘忘记’在了脑后。
谢婉嫣一连几日都未见到往日时常上赶着巴结的官家小姐,脸色是日复一日的阴沉难看。
公主府后院砸砸打打的声音连续响了好几日,晋宁长公主的寝殿里更是时不时传来阵阵恶毒的咒骂声音。
晋宁长公主瘫在床上,瞧着面前近乎疯魔一般不停咒骂谢妤薇的大女儿心里有苦说不出。
这个女儿前面十来年都被她,被谢家千娇万宠着长大,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半分委屈都未受过。
这也就养成如今这副藏不住事的性子。
“嫣儿……你如今也大了,也该收敛些性子……那东宫到底不似公主府……若你……咳咳……”
晋宁长公主说不上两句话,胸口便憋闷的厉害,每咳嗽一声全身上下如千万根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奈何气头上的谢婉嫣丝毫不顾榻上的晋宁长公主,发了疯似的吼道:“母亲回京路上你既对她下了毒,为何不直接毒死她!?”
“若是她死了!我又何至于受今日之辱!?舅舅素来疼惜我,可自从有了谢妤薇以后!归京这些时日,舅舅都不曾召我入宫小住!这也就罢了,舅舅三天两头的赏赐玩意儿给那贱人,他可曾惦念我半分!”
“是不是日后我的太子妃之位也要拱手相让给那个贱人!”
“谢婉嫣!你放肆!”
晋宁长公主见谢婉嫣逐渐失控,甚至口不择言的叱责起当今圣上,心底止不住的发寒,“混账东西!你当真是被你父亲惯的不着边际!无法无天!”
“你舅舅是当今天子!晋朝万物皆是天子之物,你……你怎可……觊觎……”
晋宁长公主话还未说完,就见原先发狂的谢婉嫣突然怔在原地不语。
半晌后,谢婉嫣拢了拢身上凌乱的发丝,丹唇勾起一抹冷笑,“母亲,你可能忘了,女儿出自江州谢氏……当年的您正是嫁进了江州谢氏,舅舅才有了那至尊之位……”
“你……”
晋宁长公主从未想过这种话有一天会从谢婉嫣的嘴里说出来,看着面前这无比陌生的女儿,内心无数种情绪翻涌,一时间竟无法言语。
“母亲,我谢婉嫣的父亲乃谢家家主……女我的背后自然是江州谢家……而我的夫君……自然是下一位九五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