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晋宁长公主一行路上发生的一切都被写成了密函,送到了晋元帝御案上。
含元殿里如今年还未至半百的晋元帝鬓间多了几丝白发,明黄的龙袍加身,却也镇不住眉眼的那股戾气。
晋元帝沉着脸看完密函之后,面上阴沉的脸上总算松了几分,身侧伺候的太监亦跟着松了口气。
“你们以为晋宁为何不喜那小女?”
边上候着的宫侍们齐齐弯腰,“奴婢们不知。”
晋元帝扫了眼御案上的密函,“那可是谢驸马费尽心机走遍大晋南北都要寻回来的女儿...岂能同谢婉嫣那等绣花枕头相比...”
谢家这些年真是片刻都不忘盯着他大晋的天下。
殿内太监们垂首不语,晋元帝随手扔下密函,“柔安郡主在外十余年,父不疼母不喜,我这个做舅舅的若是再不疼惜她,岂不是白费了驸马的一番苦心...”
“陛下英明,想来柔安郡主回京之后定能感受到陛下慈爱关切之心...”
突然,殿外有脚步声传来。
“儿臣拜见父皇。”
听到这声父皇,晋元帝脸上这才真正的流露出慈爱之色,“进来罢...”
年轻男子身着锦衣,长身玉立,容貌不同于晋元帝的阴冷,面上多了丝柔善之色。
只见人刚进门,殿内的内侍太监们心这才彻彻底底的松懈了下来。
宫侍们齐齐弯腰行礼:“四殿下安。”
“免礼。”
四皇子温润的朝众人摆了摆手,行至晋元帝面前,含笑道:“父皇,瞧瞧儿臣给您寻了什么回来...”
言毕,轻轻拍了拍掌,殿外八个宫人抬着盖着红绸缎的木架,吃力的进了殿内。
四皇子上前躬身请着晋元帝,“请父皇移步。”
晋元帝起了身,瞧着那红盖头脸上笑意渐浓,“你啊你...要你去巡州,你倒是不务正业,惯会夺懒躲懒耍滑!”
“父皇,儿臣如今尚还年幼,父皇正值盛年,有父亲多多操心劳累,儿臣自然得趁机躲懒,再者这世上谁家儿子不躲在父亲身后,凡事全依仗着父亲...”
四皇子不过几句便将晋元帝哄得心花怒放,帝王作为掌权者,亦同普通人户一样,既希望皇儿个个是人中龙凤,又对猜忌疑心皇子们别有心思。
“你啊!你那几个哥哥同你这般大的时候,便是吵着闹着要入朝,偏偏你这孩子还要朕拿刀架在你脖子上才肯去...”
“父皇,儿臣素来懒散惯了您又不是不知,您若是看不惯儿臣,几位皇兄多有才德,您就将给儿臣的活计给皇兄们便是。”
四皇子搀扶着晋元帝,耍滑道:“儿臣最喜游山玩水,巡州这些日子儿臣逢庙便进,每每都像佛祖许愿父皇龙体康健,最好能让儿臣躲懒到百年后去。”
“你这逆子竟敢让朕操劳到百余岁!!逆子!!”
晋元帝笑骂着上前掀开了红绸,巨大的玉石通体透亮,无瑕的玉璧更是浮着‘万寿无疆’四个大字。
“这字...”晋元帝一时看花了眼,不禁伸手摸了摸,“不是雕刻而成的?”
“自然不是!若是那等后天而成的玉石,儿臣怎敢献于父皇!”
四皇子连忙上前,指着玉璧上的字,眸色坚定的沉声道:“此玉乃是上天赐予父皇之物,定能保佑我大晋保佑父皇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好一个万寿无疆!来人,赏!”
闻声,四皇子应声跪下,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忿,“儿臣谢父皇。”
晋元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闻言,侧目多瞧了眼面前的四皇子,一众皇子中唯有四皇子最得晋元帝之心。
“哈哈哈...万寿无疆好啊!!好啊!!”
一上午含元殿内晋元帝的笑声就没止住过,四皇子在殿内一直陪到晋元帝用完午膳才起身离开。
回宫后。
候在主殿内的玄衣男子见四皇子周身气压低沉的可怕,眸色微微动了动,“陛下没有同意赐婚?”
四皇子阴沉着脸,不似在含元殿内那般温润和煦,耳边似还有晋元帝那一声‘赏’!
本以为能趁着龙颜大悦,顺势提及同柔安郡主的婚事,可他不辞辛苦,日夜翻山越岭寻得至宝,最后只得了个‘赏’。
谋士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恐怕陛下对柔安郡主另有安排。”
四皇子眸色微沉,“不论如何安排,定不能叫三皇兄得了这便宜去!”
得谢家女者得大晋半个天下,难得谢家又二女,如此半壁江山岂能拱手相让。
“殿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需得从长计议。”
“本殿心中有数。”
*
潼州,江宁郡。
驿馆外雷声轰鸣不断,大雨倾盆而下,青砖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的了无踪迹。
昏暗的厢房内,男人一袭白衣红袍坐于床榻上闭眼假寐,房中跪着位浑身雨水的男子,“家主,玉璧进了宫。”
“嗯。”
谢舟昱微阖着的眸子微微掀起,指腹捻着玉扳指转了转,“传令下去,公主府内的御用太医悉数换成女医官,安插两个自己人在里。”
“是。”
谢妤薇悠悠转醒时,一眼便瞧见了床榻边上的男人,“淮舟...”
接连昏迷几日,谢妤薇嗓音嘶哑不堪,谢舟昱闻声端了碗热茶将人扶起揽进怀里,“先喝口水润润喉。”
“嗯...”
谢妤薇倚在谢舟昱肩上,男人身上微淡的沉香里夹杂着丝淡淡的血腥气,“你受伤了?”
谢舟昱放下水碗,轻轻点了点谢妤薇鼻尖,“薇儿这鼻子甚是灵光,不过是点小伤,现下你的身子要紧...”
“嗯?”谢妤薇想起昏迷前还在烈日下罚跪,压下心中怒意,低声道:“长公主如何了?”
“你昏睡了整整四日,这几日常有暴雨你母亲受了些风寒,这些日子亦卧病在榻。”
闻言,谢妤薇心中冷意淡了几分,“不是有随行御医,她怎会...”
“御医前些日子伤了身,”谢舟昱揽着谢妤薇腰身,漫不经心道:“无法同行,便留在了那。”
谢妤薇轻咳两声,便觉浑身乏力,身子不住的冒冷汗,心中微疑。
正要自行探脉却被谢舟昱握住了手,“薇儿可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