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掀眸,沉声呵斥:“蠢货。”
帝王威严凌厉的目光扫过来,陈安海头皮乍然发麻,连膝盖都软了。
他急忙战战兢兢道:“奴才愚笨,还请圣上明示!”
一旁的常英适时开口解围:“你还果真是愚笨,圣上何时有说过要纳新妃?”
陈安海闻言微怔,圣谕不是说要册封皇贵妃?若不纳新妃,哪来的皇贵妃?
殿内陷入死寂的阒静,气氛冷凝。
片刻后,见常英鬼鬼祟祟地指了指西边儿,陈安海才终于茅塞顿开。
他一连给自己扇了几个耳光,“奴才该死,原来是元妃娘娘晋封皇贵妃……”
“好了。”皇帝眉宇渐染不耐,“内府不是早该有她的尺寸了?”
想到织造司那些绣娘为杨满愿贴身量尺寸的画面,他心头莫名一阵烦躁。
“是是是!绣娘们刚给元妃娘娘做过秋衫,尺寸自然是有的……”
等离开乾清宫,陈安海抬手擦擦额上的冷汗,双腿软麻。
古人云,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啊!
而正殿内,常英站在书桌旁熟稔地研磨墨汁,满心不解。
“陛下为何不直接告诉元妃娘娘将晋封她为皇贵妃?娘娘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皇帝只淡淡睨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他原先不过多惯了她几回,她就敢恃宠而骄招蜂引蝶。
若再让她知晓她犯了错反倒获得晋封,那还了得?
他此举不过是想敲打敲打太子,好叫他知晓,杨氏绝非是他能惦记的女人。
乾清宫西暖阁。
昨夜男人折腾到天快亮才罢休,杨满愿一觉直接睡到临近黄昏。
才刚起身梳洗,她就听说自己被禁足以及宫里即将添位皇贵妃的消息。
怔神片刻,杨满愿透过梳妆台的西洋镜看向身后的侍女,“可有消息说新皇贵妃是何人?”
素月摇摇头,“奴婢听说圣谕并未写明,只命钦天监、礼部等各处提前筹备。”
杨满愿眼睫轻颤,“哦,本宫知道了。”
丹桂微叹口气,“娘娘,恕奴婢多嘴,你起先就不该为去文渊阁的事与圣上闹别扭。”
“那些书卷命人搬过来便是,何必非得亲自过去,还惹得圣上不快呢?”
杨满愿秀眉微蹙,“我不想听这些,你别说了。”
“奴婢也是替娘娘您着想。”丹桂神色恳切,手中为主子挽发的动作也没停下。
依她看,若不是自家娘娘总惦记着到文渊阁去,圣上怎会龙颜大怒下令禁足,还额外册封位皇贵妃?
杨满愿置若罔闻,只摆手吩咐:“你们全都退下,本宫想自己静静。”
“是。”丹桂无奈,只好放下她只梳了一半的发髻,与素月领着其余宫人都退出殿外。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剩西洋自鸣钟指针转动时发出的“嘀嗒”声。
杨满愿抬眸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容貌似乎与入宫前别无二致,可她却莫名觉得这半年就像过了半辈子。
红颜未老恩先断,果然帝王的恩宠如同细沙一般,风一吹就会消散无踪。
方才丹桂的劝言也让她想起了太子。
阖宫上下也只有他一人是赞成她前往文渊阁的,他清楚她想为女子修史,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帮她寻来更多史籍。
再想起那日在慈宁宫库房里的意乱情迷,杨满愿霎时面红耳赤起来。
太子殿下如此光风霁月的人物,竟也会有那等……
待她用过晚膳,已是夜幕四合。
杨满愿心想皇帝将有新妃,定不会过来寻她,索性将从前写好的文稿拿出来,坐在灯下亲自校对。
殿内琉璃灯尽数点燃,宛如白昼。
就在杨满愿专心致志提笔书写时,一道高大的黑影缓缓逼近,将她?笼罩得严严实实。
“在写什么?”男人沉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杨满愿心跳漏半拍,正欲起身行礼,双肩却被男人摁住了。
皇帝一目十行迅速看完整篇文稿,墨眸微眯,“爱妃在写太祖高皇后参政的事迹?”
杨满愿抿了抿唇,不敢应声。
“怎么,爱妃想当皇后?”皇帝居高临下单手掐住她的双颊,逼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暗影中,他眸色也稍稍转深。
年初皇帝那番让她不可妄想皇后之位的警告,杨满愿至今记忆犹新。
迟疑半晌,杨满愿羽睫微垂,小心翼翼道:“臣妾福薄,从不敢妄想后位。”
皇帝眼神刹那黑沉,沉声低斥:“休要胡言乱语,什么福薄不福薄的。”
杨满愿被他这毫无征兆的怒火吓了跳,神色越发低眉顺眼,双眸泛红。
“陛下恕罪,是臣妾失言了。”
临窗的书案边,她只着雪青色苏缎寝衣,绸缎似的乌发只用发带随意绑住,松松散散。
案上琉璃灯的烛火跃动,白雾似的微光衬得她那张浓艳娇媚的脸庞格外温婉柔和。
皇帝沉眸紧盯着她,呼吸渐重,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