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满愿双眸一亮,惊喜回头,“皇上,这儿是空的!”
乾卦的主方阳数与客方阳数皆为七,这黑檀木书架虽极大,却只设六层,第七层极可能就是地面。
她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可见第六层抽出的第七本书册正是《周易》,她便越发确定这书架另有玄机。
不仅是书册摆放与乾卦如出一辙,“乾”字也与乾清宫对应。
果不其然,下方确实有块地砖是空心的。
皇帝却是一语不发,眸光黑沉沉的,面上似有几分复杂情绪。
他十数年间时常前来宣光阁,对内里布置熟稔于心,却从没将书册摆放与卦象联系到一起,更没想过先帝会在此设置机关。
共同处理奏折以来,他已见识过儿媳过目不忘的本事,却仍是为这她敏锐的洞察力而感到惊诧。
可越是知晓她的好,他越是满腔酸涩,在人前他们始终是君臣。
杨满愿从发髻拔下一枝翡翠玉簪,试着沿缝隙撬开这块地砖,奈何手劲儿不足,怎么也撬不动。
“皇上快来帮我弄开罢。”她再次回眸,眼巴巴地求助。
他们二人前来并未带宫人侍从,自然只能亲自动手。
皇帝低低一笑,旋即上前单膝蹲下,接替她握上那根仍带着她掌心余温的玉簪。
他常年习武,力能扛鼎,不过用了两成力轻轻一撬,地砖便撬松了。
翡翠玉簪也折断成两截。
杨满愿惊呆了,怎会如此轻松就撬开了?
移开砖块,便可见底部凹槽里放着个鎏金小匣子,与那藏匿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的宝匣一模一样,只是尺寸更小些。
皇帝伸手拿出匣子,俩人端详一番,发现并未上锁便直接打开。
映入眼帘的,正是一把做工精巧的纯金钥匙。
杨满愿倏地抱住男人的胳膊,满脸惊喜,“总算找到钥匙了,可以打开那宝匣了!”
那宝匣做工极为精细,她原先让内府造办处的能工巧匠前来设法撬开这锁,最终都无果而终。
那些匠工说这宝匣内设机关,若强行撬开不仅会把锁撬坏,夹层中的水银也可能会灌入匣内,腐蚀里面的物品。
若非如此,她何必大费周章寻找钥匙。
皇帝唇角微挑,沉声打趣:“既是朕帮忙出力才撬开了这地砖,愿儿打算如何谢朕?”
“皇上怎么这般斤斤计较?”她又小声嘀咕,“于您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翘睫轻颤,脸颊绯红。
没能得逞,男人声音哑涩,“去年初遇那夜为何要逃?”
杨满愿小声嘀咕,“您当时也没说自己是何人……”
她越想越觉委屈,“待选秀女失了清白可是大罪,我若不逃,焉知是否会牵连到家人。”
皇帝微微蹙眉,眼底欲色尚未褪去,又凑在她耳畔哑声问:“若当时朕表明身份,你就不会逃了?”
“那是自然。”杨满愿毫不犹豫道,“若知晓您是当今圣上,我才不会跑呢。”
应该说给她十个胆子都不敢跑。
室内阒寂无声,气氛一时凝结,皇帝眸光晦暗难明,心底各种情绪激荡。
差以毫厘,失之千里。竟是如此。
趁男人恍神,杨满愿急忙挣开了他,又伸手取出小匣子里的钥匙。
“皇上,咱们先回罢,打开宝匣拿出密诏要紧。”她揪住他衣袖扯了扯。
皇帝哂笑,随即深吸口气压下欲念。
天色渐晚,他们二人踏着夕阳余晖回到乾清宫。
刚迈入殿内,杨满愿便心急火燎提起裙摆朝里跑,找出那个暂存在西暖阁库房里的宝匣。
太监总管常英等人还没来得及行礼,见她这般,一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圣上,太子妃这是怎么了?可要奴才们跟上去瞧瞧?”常英忙不迭问。
“不必,你们都退下。”皇帝摆摆手,也阔步追上去。
库房里光线昏暗,他随手从暖阁台面端起盏琉璃宫灯往里走。
杨满愿立在桌案前,稳了稳心神,才将方才寻到的纯金钥匙插入宝匣锁眼。
扭动后,“咔嚓”一声,宝匣的锁开了。
她不由屏住呼吸,浑身僵住,一动不敢动。
皇帝挑眉,抬手揭开宝匣上盖,只见一封明黄色洒金宣纸圣谕搁置在内。
如苏敬义所言,确实是封先帝亲笔的密诏,且内容正是关于萧琂与苏青岚的身世的。
卫淑妃所居的清宁宫。
最后一抹淡金色余晖笼罩在殿宇楼阁之间,夜幕降临,宫人们有条不紊点燃殿内四周壁灯。
不消片刻,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临窗的绣榻上,卫淑妃与武定侯之女宋明慧对坐着,气氛略显尴尬。
“明慧,本宫知道这番安排你会受些委屈。”卫淑妃捏着丝帕擦泪,嗓音哽咽。
宋明慧却是愣住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只听卫淑妃又道:“你也知道太子妃极为善妒,又有圣上护着,若不先成了事,太子心里再中意你也不能给你个名分……”
宋明慧双颊晕红,双手紧紧攥住衣袖,“娘娘,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吗?”
“这是自然。”卫淑妃拉住她的手,认真道,“太子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心里怎么想,本宫一清二楚。”
“待成了事,本宫定让太子给你请封个侧妃之位。”
宋明慧脸上越发热烫,想起昨日徐后领着侄女前来卫淑妃的生辰宴,她更是多了几分警惕。
“那,臣女一切都听娘娘您的安排……”她微微垂首,含羞带怯道。
“你能想得开,本宫就放心了。”卫淑妃笑盈盈道。
话音方落,她眸底精光一闪。
她才不管太子是如何想的。
只要点下她特制的依兰香,生米煮成熟饭,太子想抵赖都不行。
昔日先帝与徐氏那疯妇是何等情深意重,不也没能抵挡住她的依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