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新送来的翟衣边饰为五爪金龙纹,乃皇后袆衣的规制,而太子妃规制的褕翟边饰该是金凤纹才对。
而另一位女官手中捧着的竟是一顶九龙九凤赤金珠翠冠,亦是皇后规制的凤冠。
连梳妆台前睡眼惺忪的杨满愿也猛然惊醒,转身看了过来,“冠服弄错了?”
辰时三刻她就该前往坤宁宫接受命妇行礼,若是内府送错了冠服可就麻烦了。
呈送礼服的女官却是面不改色,“回太子妃殿下,没有弄错,圣上下令今日生辰宴是按皇后千秋节规制办的,圣上也特意吩咐了服饰一律依皇后规制。”
杨满愿与杏云面面相觑,惊诧无比。
原本依照皇后千秋节为她过生辰已是越制,没成想还有更越制的,竟让她身着一袭皇后袆衣接受命妇行礼。
但眼下并无其他可以替换的服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换上这身庄严华丽的皇后装束。
提前结束早课的太子回到东宫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微怔了下。
“这是内府送来的冠服?”萧琂温声问。
杨满愿红着脸点点头,头顶凤冠衔着的长长珠串亦随之摇晃。
萧琂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握住妻子的小手捏了捏,“这身很配愿愿,当作是提前穿上了。”
愿愿将会是他的皇后,自然配穿这身皇后冠服。
见他并无不悦,杨满愿放下心来,也笑盈盈回握他骨节分明的大手。
三品及以上所有命妇按品大妆,早已侯在坤宁宫正殿内,只等太子妃前来并接见她们。
立在前列的魏国公夫人郭氏身着一品夫人礼服,头戴五翟珠冠,面色晦暗难明。
而她身旁的薛姨娘则是一身三品淑人的冠服,正眉飞色舞地拉着亲妹也就是太子妃之母薛淑兰有说有笑。
为着这次生辰宴,皇帝额外下旨将太子妃之母的诰命提为一品夫人,而太子妃姨母、魏国公侧室薛氏亦加恩特赐三品淑人诰命。
自从杨满愿中选为太子妃,薛姨娘这个亲姨母亦是水涨船高,在魏国公府乃至京城贵妇圈内皆受到礼遇。
如今又有了圣上特赐的诰命,已隐隐有了能与郭氏这个魏国公夫人比肩的势头,这叫郭氏如何甘心。
尤其在她看来,太子妃之位原本就该是她的女儿妙华的。
待浩浩荡荡的太子妃仪仗抵达坤宁宫,杨满愿在数十名宫人内监的拥簇中款步走入正殿,并施施然坐在正中上首的金凤宝座。
在场一众命妇皆因她身上的皇后冠服而错愕须臾,随即又忙不迭行跪拜大礼。
杨满愿见母亲与姨母亦在朝她行跪拜礼,心中别扭,赶忙唤了声“免礼”。
命妇夫人们齐齐起身,并按品级高低分别朝凤座上的太子妃献上贺礼。
她们之中或多或少有人听说过半月前的传闻,说是太子妃勾引圣上未遂即将被废,可今日这阵仗倒是一举辟了谣。
若太子妃真做出有伤皇家颜面的事,圣上与太子又岂能容她办如此隆重盛大的生辰?
况且太子妃身上的皇后袆衣绝不是她能随意穿戴的,必定也是经过了圣上的准许,可见圣上是极满意这个儿媳的。
这些诰命夫人们原先还对这个出身寒微的太子妃多有轻视,如今也不禁多了几分敬畏。
献礼结束,命妇们纷纷告退,并前往皇宫另一侧的延春阁等候今夜正式的生辰宴。
薛氏姐妹留了下来,又有宫人从侧殿将太子妃之妹杨静真领了过来。
杨静真并无品级,也未及笄,只着一身湖蓝色如意云纹襖裙。
“阿姐!”她提起裙摆就要往前冲。
薛淑兰拉住了她,正色警告:“稳重些,这是太子妃殿下。”
杨满愿笑着朝妹妹招手,“真真过来,上回阿娘过寿都能没同你好生亲热亲热呢。”
杨静真朝母亲滑稽吐舌,随即凑上前去拉住长姐的手摇了摇。
“真是个疯丫头。”薛淑兰无奈失笑,“自从太子妃入宫,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全是来给她提亲的。”
不管杨家门第高低,却是实实在在出了位太子妃的,谁不想与当朝皇太子成为连襟呢?
且太子妃有姝色,姿容绝世,其胞妹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上至宗室王公,下至文武官员皆有结亲之意。
杨满愿一脸讶意,“真真还小,阿娘不会已在选看了罢?要我说再过几年也不迟的。”
薛姨娘这才小声插一嘴:“依我看,还是早些定下好,最迟这两年又该选秀了,太子殿下成婚了,可还有一个韩王呢。”
薛淑兰也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压低声道:“虽说不大可能一家出两个皇妃,可韩王那样……真真又是这等泼猴性子,自然是高攀不上的。”
杨满愿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从没见过的小叔韩王在北宫养病。
韩王萧珉是皇太子萧琂的异母弟,年幼一岁,因生来就体弱多病,一直随生母顺妃张氏居住在北郊的别宫。
杨满愿想想也是,听说韩王就是个药罐子,缠绵病榻多年,偏妹妹又是个活泼爱闹的性子。
杨静真撇了撇嘴,“你们偏心,姐姐能当得太子妃,我怎么就当不得王妃?”
韩王虽病弱,却是最接近嫡系一脉的宗亲,比平日到杨家提亲的远支宗室强多了。
她本就常在心底悄悄与长姐攀比,近来母亲与姨母接又连提起那位韩王殿下,她也就渐渐上了心。
虽仍然远不及太子妃,可亲王妃也不算太差呀。
但她年纪小,说话也孩子气,并没有人接她的话。
与此同时,皇帝正在乾清宫接见内阁大臣商议机要政事。
常英忽然凑上来,极小声道:“陛下,奴才方才去吩咐了,今夜让太子妃宿在坤宁宫。”
说罢,他又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