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博山炉上云雾缭绕,熏香弥漫,却也掩不住浓郁苦涩的药味。
才刚早朝结束,两个男人皆着隆重肃穆的正式朝服,一个是帝王规制的明黄色,一个是储君规制的金黄色。
她不会是在做梦吧?杨满愿悄悄咽了口唾沫,脑中一片浑噩。
这对天底下至尊至贵的父子同时目光灼灼地望向她,神色晦暗难明。
一时间,殿内阒寂无声,仿佛可以听见她湍急的心跳。
少女身上雪青色寝衣的衣襟微敞,隐约可见精致如蝴蝶停栖的锁骨,以及雪白颈间淡淡的粉痕。
萧琂看在眼底只觉刺眼至极,心脏阵阵酸涩又剧烈的收缩。
若说方才他还心存侥幸,如今是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了,他自幼敬爱崇拜的父亲竟是占有了他的妻子。
萧琂鼻翼微酸,薄唇轻抿,垂眸敛下眼眶的涩意。
他缓声道:“愿愿在西郊皇寺祈福一月定是受累了,孤来接你回东宫。”
杨满愿心神微怔,错愕地凝目。
太子殿下这是……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皇帝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愿儿,朕昨日与你说过的话你可记得?”
他昨日说的是,太子年轻,未必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而他却自信自己能做到此生只要她一人。
杨满愿眼神闪躲,心底微微发虚。
她昨日压根儿就没留心听男人说了什么话,也没料到此刻他会突然问起来……
皇帝薄唇微勾,“愿儿,你告诉太子,你要跟朕留在这儿,还是跟他回东宫。”
若非他提前下令,太子不可能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瀛台涵元殿中。
他就是要让太子亲耳听见她的抉择,叫太子彻底死心。
杨满愿瑟缩了一下,沉吟半晌。
回东宫,哪怕太子会对她这段过往心存芥蒂,可她到底还是经过正式册立的太子妃,可以公开接受文武百官与命妇朝拜,还能光明正大召母亲与妹妹入宫相见。
而若是继续留在这儿,她只能隐姓埋名,无名无分地被关在这偌大华丽的牢笼中。
不过片刻,杨满愿心中便做出了决定。
她暗暗吸了口气,嗫嚅着说:“妾身想随太子殿下回东宫……”
闻言,皇帝眼神蓦地变得锋锐,冰冷如刀,“你说什么?”
而太子面色如常,眉眼沉静淡然,袖下的指尖却是微微颤了下。
少女又重复道:“要回东宫……”
皇帝剑眉微蹙,视线紧紧锁在她?脸上,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他的眼神格外凌厉,暗含杀伐之气,杨满愿不敢与之对视,求助似的望向丈夫。
萧琂安抚似的朝她点了点头,旋即又道:“儿臣的车驾刚从皇寺接回太子妃,如今中途在西苑小歇片刻,倒是叨扰父皇了,儿臣这就与太子妃回宫。”
他仍唤“父皇”,仿佛方才早朝上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他的本意也只是要接回妻子,并非真心要与养育自己多年的父亲决裂。
他也确实提前安排了车驾前往西郊皇寺,再从皇寺前来西苑,将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
言罢,萧琂俯身从父亲的怀中打横抱起妻子,径直走了出去。
接触到殿外凛冽的寒风,杨满愿不禁冻得哆嗦了下,萧琂又将她抱紧了几分,并迅速登上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西苑,往东侧的皇宫而去。
涵元殿内,皇帝仍一动不动地坐着方才的位置,脸色阴沉如水,威挺伟岸的身影仿佛一座伫立的高山。
“陛下,西北传来急报,您看要不要……”常英小心翼翼地开口。
萧恪这才放下手中端了许久的药碗,眉宇间怒气萦绕,冷声道:“拿来。”
常英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心中五味杂陈。
真是造化弄人啊!
而另一头,回到东宫的小夫妻俩稍作洗漱后,便齐齐上了床榻午歇。
萧琂接连两日未曾休息,眼下略有几分青黑,如今四下无人,他才松懈下来,流露出淡淡的倦色。
他将妻子环抱住,垂首亲了亲她的发顶,“愿愿别怕,孤回来了。”
杨满愿昨日受了冻,还有些头昏脑涨,只乖乖地缩在男人的怀里,一语不发。
两人困意上来,也不知是谁先睡了过去,不过须臾,帐中只余两道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待杨满愿再度醒来时,已是夜半三更。
如银霜般的月光洒落,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正立在轩窗边翻阅书卷,听闻动静他径自放下书卷往回走。
床榻这边,橙黄的烛光映在少女精致艳丽的脸庞上,莫名又平添几分柔婉妩媚。
萧琂眸光微暗,轻抚妻子圆润丰艳的脸颊,“愿愿可还有什么不适?”
杨满愿摇了摇头,一抬眼却撞上男人那双满含缱绻的眼眸,不禁心如鹿撞,双颊悄然绯红。
她还以为经过这个月的事,太子从此不会再与她亲近了……
萧琂却认为自己身为丈夫没能保护好她已是极度失职,更不可能因此就与她疏远了。
妻子无端遭遇如此经历已是可怜至极,那欺负她的人还是他的父亲……
他越想心中越是自责愧疚,低头在少女光洁饱满的额头落下一吻。
“孤在外一个月里一直很想愿愿。”
“夜间尤甚。”他又补了一句。
他一下接一下地亲她,高挺的鼻尖轻轻蹭她娇嫩的脸颊。
他的亲吻压抑中透露着渴望,但仍是极致的温柔如水,与皇帝的蛮横粗鲁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