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几乎无人问津的恶灵狱,在今天难得热闹起来。
不少人影正围在一处洞口,紧张地注视着黑黝黝的洞口,似乎下一刻,里面就会窜出一只张牙舞爪的凶兽。
一个身穿墨绿色长裙的女子正焦急地在恶灵狱前的空地走来走去,她的脸色带着几分酡红,额间的花钿偏移,口脂也略略晕开,似乎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来。
恶灵狱前此刻有多位弟子值守,他们皆穿着统一的玄色衣袍,胸口出以金色丝线刺绣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守狱人。
某一刻,女子敏锐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密林边缘,像是盯上猎物的鹰。
她身体紧绷,手指缓缓搭上腰间的长剑。
然后,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方?!你怎么在这儿?”女子惊讶道。
“让玉长老安。”苏方领着顾悦走上前来,向她行了一礼。
“这是我的师妹,封芜仙尊的弟子。”
他的左手拂过右指上佩戴的储物戒,从中取出一枚鸟形的玉佩,恭敬地递给张让玉。
“这是明杳云堂主的信物。”
“我师妹同今夜暴毙的那位妖族少年有些交集,明堂主特意让我将她带来现场,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张让玉接过玉牌,检查确认无误后,一双上扬的丹凤眼转向顾悦,露出些许狐疑。
“什么交集?”
“你是他什么人?”
顾悦迎着张让玉锐利如鹰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开口:“他就是因为要杀我,才被送进来的。”
“可能,算是仇人吧。”
张让玉噎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到是这样的交集。
她把玉牌随手扔回苏方怀中,烦躁地摆摆手:“你们两个小孩儿能看出什么,今天里面已经够乱了,你们就别来添乱了。”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太重,她停顿片刻,又放缓声音。
“今夜不太平,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顾悦言辞恳切:“让玉长老,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吧,到时候也好回去同明堂主交代。”
她好不容易才向明杳云讨来这个机会,自然不会因张让玉的三言两语就轻易放弃。
就在她飞速运转大脑,思索要怎么才能说服张让玉时,对面的女人却忽然微微抬头,像是捕捉到了某种声音。
片刻后,张让玉神色复杂地看了两人一眼,竟意外地退让了。
“行了行了,你们去吧。”
她冲着守在洞口的几位弟子喊道:“半雨,你来一下。”
一个眉目清俊的青年走上前来,对张让玉略施一礼:“让玉长老。”
看着他熟悉的模样,顾悦微微一愣:“江,江……”
半雨冲她眨眨眼睛,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顾悦还是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张让玉微微颔首,翻手取出两枚青铜令牌交给他,指了指一旁的顾悦与苏方:“给他们制作两块临时通行令牌。”
张让玉微微颔首,翻手取出两枚青铜令牌交给他,指了指一旁的顾悦与苏方:“给他们制作两块临时通行令牌。”
“好的。”
顾悦见少年接过令牌后,翻手取出一块类似砚台的漆黑石块,那石块不大,约莫只比青铜令牌大上一些,因此一次只能容纳一块令牌。
半雨先将一块令牌放上去,石块很快散发出一阵柔和的乳白色光芒。
然后将另一块也放了上去,重复操作后,将两块令牌分别递给他们。
“两位,请收好。”
顾悦和苏方连忙接过,又听见少年道:“恶灵狱中不能携带灵器,两位随我去存放一下物品吧。”
他领着两人向恶灵狱洞口的一处小屋走去。
两人的身影被黑暗淹没的刹那,张让玉似有所觉得抬起了头。
她想起刚刚听到的传音,忍不住叹了口气。
心中暗暗祈祷,希望一切顺利吧。
直到走出张让玉的视线,顾悦看着面前的青年,这才惊讶道。
“半雨,你居然在恶灵狱当值,好厉害啊!”
“只是个看门的,不足挂齿,小师姐谬赞了。”半雨挠挠头,脸上露出一点腼腆的笑容。
苏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一圈,疑惑道:“你们,认识啊?”
“当然啦,我和半雨可是朋友。”顾悦点点头,她像是想起什么,看向半雨。
“半雨,我能问问今晚是谁当值啊?”
半雨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小师姐,我也不清楚,今夜并非是我当值。”
“我也是被临时喊来的。”
“这样啊。”顾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今夜外出穿得简单,没多久就把所有灵器给拆了下来。
她冲一旁等待的苏方点点头:“师兄,我们走吧。”
“师弟,就麻烦你收拾一下了。”
半雨脸上依旧带着熟悉的微笑:“小师姐路上小心。”
顾悦摆摆手,很快和苏方一起消失在青年的视野之中。
一进恶灵狱,顾悦便觉得一股压力兜头砸下。
自己经脉中的灵力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原本还流淌得欢快的灵力此刻像是结冰的河水般,晦涩不通,寸步难行。
连带着她的四肢百骸都变沉重不堪。
恰逢此时,顾悦手中的通行令牌倏忽爆发出一阵的白光,白光柔和,如一层轻纱将少女的身躯尽数笼罩。
光芒渐黯,但经脉中的灵力却不再凝滞,重新欢快地流动,游走周身。
通行令牌能抵消负面状态?
不,不对。
很快,顾悦就发现一处异常,她的灵力虽然依旧在流动,但运行速度相比狱外还是有所减慢。
可以抵消部分负面状态,但不能完全消除吗?
顾悦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枚小巧的通行令牌,若有所思。
现在她大概能发挥出七成实力。
但对上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是够用了。
恶灵狱外界通往狱中还有一段下行的坡路,四周虽和洞口一样,也镶嵌了不少发光的矿石,但光线却远不如外界明亮,平添几分阴森。
顾悦侧头望向身旁的苏方。
青年锋利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模糊不清。
两人的脚步声却在这一段空旷的洞穴中,越发清晰,到最后竟显得震耳欲聋。
顾悦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
“师兄,你觉得凶手拿到恶灵狱通行令的可能性大吗?”
苏方思索片刻,给出了答案:“很小。”
“恶灵狱的通行令分为临时与长期两种,长期的通行令牌都是被使用者以精血祭炼,只有本人才能使用。”
“而临时通行令牌使用条件虽没有长期令牌那么苛刻,但获取条件却更加严格。”
“获得临时通行令牌,需要手持至少是堂主这个级别以上的修士的信物,当值长老检验后,才会给出临时通行令牌。”
“且不说这令牌的材质本就罕见,就算真的被人找到仿制成功,没有守狱人的加持,也是做无用功。”
“加持?”
“对,就是刚刚半雨取出的那个砚台.”
顾悦想起那一团乌漆麻黑的石块,忍不住啧舌:“这东西用处竟然这么大吗?”
“当然,那可是小型阵基。配合上令牌的特殊材质,可以将一种阵法短暂地镌刻在临时通行令牌之上。”
“阵基启动有特殊口诀,一般只有恶灵狱的少数守狱人才知道,且不与当值长老互通,保密性极强。”
顾悦听完他的这一长串的论述,只觉得心头的疑云更重:“这么说来,那个凶手拿到令牌的可能性很小。那他要杀死带着令牌的看守弟子,岂不是难上加难?”
一个被恶灵狱压制成凡人的凶手,怎么可能打的过一个带着七成灵力的修士!
不知为何,顾悦忽然想起张让玉的叮嘱。
女子那双明亮的仿佛能看穿万物的眸子,藏匿在黑暗里,忽明忽暗。
“今夜不太平。”
难道,恶灵狱内,出了内鬼?
在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寒意如轻纱般降临在顾悦的头顶,悄无声息,冰冷彻骨。
四周光线黯淡,浓郁的暮色在洞穴深处翻涌,像是一只露出獠牙的凶兽。
顾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惴惴不安,坚定了一个信念。
事已至此,猜测再多,也抵不过现场一眼。
无论任何,她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