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站在干枯的槐树下,掰着小手指环顾四周,见周围到处都是圆形拱窗和转角石砌,跟谢亦行院子里的格局一模一样。
她拉了个面相和善的姐姐在空中比划两下,在后院打扫的丫鬟见到圆胖胖的小团子,笑眯了眼,“您是要找堂少爷吗?”
“堂少爷?是什么,能吃吗?听着好像很甜。”
杳杳歪着脑袋不解地发问。
丫鬟点头,“听您刚才的描述,那院子的布局跟堂少爷屋里的很像,不然您去堂少爷屋里瞧一眼?”
“怎么走?”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边走,走到尽头往右边拐,就到了。”
侯府堂少爷去年才上京,目前留在侯府上私塾,除了侯爷偶尔考究他的功课,一般不出现在后院。
毕竟侯府里有一位小活阎王,要是小世子看堂少爷不顺眼,侯爷在族里的面子就挂不住了。
杳杳按照她的指路方向小跑迈进,走了许久,才见到一间独立的院子。
瞧着外面的装饰,确实跟柿子哥哥住的院子差不多。
但又不完全一样。
柿子哥哥的院子外种的是桃树,现在光秃秃地可丑了。
但这院子外面却种了一支红梅。
杳杳刚要摇摇头离开,就被一道壮实的影子堵住回去的路。
一抬头,对上一张硬朗的脸。
少年像拎兔子一样把她腾空拽起,没好气道:“你是哪个院里的胖丫头?跑我这里做什么?”
杳杳很讨厌别人称呼她胖丫头。
她还在长身体呢!多吃点怎么了?
于是杳杳握紧小拳头,用力往少年胸口一锤。
少年被她打得哼哧一声,把人丢在地上。
等他缓过劲,不屑地挑眉看向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揉屁股的杳杳,怒意即起,“你这小胖丫头,怎么还打人?”
杳杳也铆足了劲冲他喊了一声,“谁让你说我胖!”
没想到换来两声大笑。
“你连腰都没了,还不胖呢?”
“就你这样的胖丫头给我当洗脚婢,我都嫌弃!”
又被羞辱,杳杳气得兔子踢。
这次却被少年躲了过去。
少年仗着自己个头高,直接上手捏杳杳的脸。
谢成风平时喜欢舞枪弄刀,力气比寻常孩子要大。
加上年幼,下手没个轻重,杳杳的白嫩的小脸被他一碰,瞬间红了。
谢成风故意加重力道,就想把杳杳弄哭。
结果杳杳疼得呲牙,伸直胳膊想把他推开。
他顿时更起劲,喊着“你有本事哭着求我啊!”
杳杳虽然爱哭鼻子,但那是在家对着爹娘示弱,对着哥姐撒娇才使的手段。
对付小人和恶人,她才不哭不妥协!
杳杳鼓起腮帮,模样活脱咀嚼时的白兔。
谢成风冷笑,“没想到你还是个犟骨头。”
杳杳听到他的形容霎时白了脸。
犟骨头,酱骨头?
他要把她做成酱骨头?
杳杳惊悚地看了谢成风一眼,见他身型偏壮,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顿时害怕起来,拔腿就跑。
但她的一双小短腿哪比得上谢成风的长腿。
刚跑两步,就被轻而易举地捕获。
杳杳逃跑未遂,敏锐察觉到谢成风的下一步举动,提前出脚踹在他的膝盖上,趁他吃痛时,铆足了吃奶的劲向草丛里钻去。
杳杳这会儿也顾不得新衣服弄脏会不会挨骂,生怕爬得慢了,就会被吃掉。
杳杳一边吸鼻子,一边向前闷头爬。
鼻子、眼里进了尘灰,她也不敢揉,生怕停下来擦一下,就会被追上做成酱骨头。
杳杳根本不敢停下,手脚并用地向前爬。
实在累了,她就趴在地上喘两口气继续。
肚子咕噜噜地狂叫,饿得有些头晕。
她刚想抬手揉眼,但她的手臂变得又酸又痛,实在抬不起来。
杳杳委屈地抽了抽鼻子,突然想家了,想爹、想娘、想温柔的大姐姐和调皮的二哥哥了。
这次她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像大雨一样倾盆而下,啪嗒啪嗒打湿地面。
杳杳大哭出声。
还没哭两声,她突然被一只细如竹节却白嫩如玉的手从草丛里拎出来。
杳杳压根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揣在怀里。
等她扬起头,对上一双深黑如墨的眸,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杳杳一边哭,一边用眼泪去蹭谢亦行的衣服。
跟在谢亦行身后的李嬷吓得魂都散了。
她在侯府近三十年,亲眼看着承明侯从奶娃娃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娶妻生子,是府里的老人。
仗着承明侯奶妈的身份,她没少在府里作威作福。
有时候连韦氏都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看着软弱的韦氏竟生了妖孽儿子。
不仅性子阴晴不定,还格外记仇。
但凡被他盯上的人,十天之内必现血光之灾。
她就吃过这样的亏。
谢亦行三岁时,她着急玩牌,不小心把他锁在柴房。
隔了一日她再溜出府去玩牌,玩到一半房子突然塌了。
幸好她跑得快捡回一条命,事后她越想越不对劲,跟其他下人对了口供,才发现问题出在小世子身上。
从那以后,招惹小世子必遭祸事的话就在府里上下传开了。
人人都避他如蛇蝎。
这次要不是承明侯安排她去谢亦行的书房取他近日练的字帖,她才不会主动踏足他的住所。
说起承明侯,明明是小世子的爹,却跟甩手掌柜一样。
让他管教一下小世子,就百般推脱。
偶尔过问一句小世子的学业,还得小心翼翼。
就连韦氏都说,他这爹当得不像爹,像孙子。
自从李嬷知道小世子有洁癖的习惯后,每次来取字帖,都不敢靠他太近。
生怕惹他不痛快,他会让她更不痛快。
侯府下人干活的时间都绕着他必经的小道走,全府上下没一个人能治他。
就连在借口在别院养老的老夫人,都是为了躲他才去的。
所以她看见杳杳不仅能近距离接触小世子,还能用他的袖子擦自己的大鼻涕泡,顿时惊地合不拢下巴,用力揉搓自己的眼皮。
是她出现幻觉了吗?
她刚怎么看见小世子抬手给一个脏丫头擦泪?
天塌了。
谢亦行见杳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顿时黑脸。
他才跟她分开一个时辰,怎么就哭了?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