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擎回了燕州，从苏家调来了一个厨娘留下照顾顾清的生活起居。
吃过饭又休息了半天，依旧没收到沈遂的消息。
顾清懒得再去催，总归着急的不是她。
她换了身衣服，化了淡妆遮住了苍白的气色，又将半长的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又有朝气。
再见恩师，她不想那么狼狈。
拿上自己收集的资料和对项目的一些拓展方向，她打车去了京州大学。
三年没见，她有些近乡情怯，站在研究所前面徘徊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门岗换了新人，并不认识她，将她拦在了门口。
“你找谁？”
“林思涛林教授在吗？我……是他的学生。”
白衬衣牛仔裤，搭配着一双小白鞋。
此刻的顾清和普通的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来报课的吧？”门岗没有怀疑，却摆了摆手，“你来的不凑巧，林教授今天不在，去省里开会了。”
顾清脸色不由消沉，垮了下来。
“多谢。”
她没有填申请表，刚准备离开，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姐姐？”
她的身体微微一怔，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大厅方向。
沈凝然正挽着沈遂的胳膊笑盈盈的看着她，在他们周围，还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其中一个顾清三年前见过，是宣发部的部长张恒。
沈凝然只要有新剧开机或者上映，都会搞一些捐助宣传，以博取流量。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选中了研究所。
据她所知，所有涉及到海洋生物的研究项目，最低投资也要五百万起。
而购置仪器的投资，花销更是巨大。
沈遂可真够大方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
男人冷厉的声音透着不悦，黑沉的眸子旋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顾清平静回望，心中再无波澜。
短信看不到，却有时间忙着陪妹妹，幸好她已经决定离婚。
既然遇见了，那就当面说吧。
“请沈先生忙完以后，尽快将文件传给我，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死寂。
几个宣发部的脸都白了。
“你是哪个系的学生，现在是上课时间，还不回教室！”
张恒急的瞪她，却又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一时之间也没想起来是谁。
沈凝然掩唇笑道。
“张部长，她以前的确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不过已经毕业了三年，做了三年的家庭主妇。她手里拿的应该是简历吧，估计是想凭借着毕业生的身份来这里找份工作。”
张恒一听，疑惑顿消。
他在学校任职多年，见了太多学生，眼熟也很正常。
思及此面色又沉了几分，觉得很是丢脸。
“京州大学可是一流名校，海洋研究所更是国际级水平，你一个家庭主妇来这里应聘，怎么想的啊？赶紧走！”
沈凝然立刻娇声附和。
“姐姐，就算你撒泼打滚堵着我和哥哥，这个忙我们也不能帮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我跟哥哥投资，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海洋生物，我们绝不会徇私让你这种人进研究所的。”
张恒冲着她竖起大拇指。
“哎呀，沈小姐真是大格局，眼界高，沈家不愧是名门啊。”
一方众星捧月享受尊荣，一方被鄙夷不屑当做垃圾。
任谁也会羞愤而去。
可顾清的脸依旧平静，清冽的眸子甚至还带着几丝冷讽。
“到底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海洋生物还是为了博虚名赚流量？新剧要开拍了吧？”
“你……”沈凝然脸色一僵，立刻挽住了沈遂的胳膊，“哥，你看她怎么能这样诋毁沈家为国际公益做的奉献！”
男人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个该死的女人绝对是故意出现在这里的。
前脚用离婚威胁，后脚就当着他的面落魄找工作。
好，当真是好手段！
“覃飞，把她带走！”
“是，沈总！”
覃飞刚要上前，顾清却错身避开，他忙低声规劝，
“少夫人，您别闹了，这个场合不合适。”
“不合适吗？我觉得很合适！”
顾清抬眸看向男人，眸光之中没有半点退缩，“沈总日理万机，我也很忙，大家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离婚协议书到底什么时候给我？”
宣发部众人的脸色皆是大变。
离婚协议？少夫人？
沈家大少结婚的事情，当时在京州闹得很凶。
他们搞宣发的，网上的信息自然了解的最及时，此刻只觉当年的大瓜在眼前真实的炸裂开，无比刺激。
众人的反应，让男人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他看着眼前的始作俑者，可笑自己在得知她受伤的时候心里竟然还有过担心。
这层出不穷的逼迫手段，为了钱和地位，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吗？
“好，我满足你，覃飞，文件！”
覃飞看向顾清的脸色带了几分怜悯，快速打开随身的文件包拿出了一早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了顾清。
男人黑沉的眸子盯着她接过，翻开。
他已经签了字，只要她敢落笔，文件就会即刻生效，而在财产分割上，他故意加深了字迹。
他倒要看看，净身出户的条款，她要怎么收场？
顾清的眸光从财产分割上扫过，没有多停留一秒，却在最后签字那一栏，多看了一会。
曾经最害怕的，今天竟然会成为她的解脱牢笼的钥匙。
人生还真是世事无常。
见顾清犹豫的这一小会儿，沈凝然就故意道，
“姐姐，你追着要的东西都给你了，你怎么又犹豫了？难不成你故意来这里让哥哥难堪？还是想用这种法子要钱？可是，哥哥已经给你很多了。”
众所周知，沈家少夫人在顾家已经没了身份，在沈家也是有名无实，谁都会轻易相信，她机关算尽的目的一定是为了钱。
周围人看过去的目光，如看赶鸭子上架般皆是不屑地等着好戏上演。
沈遂始终注视着她的情绪波动，此刻心中泛起一丝冷笑，不舍得了吧。
沈遂笃定她根本不会签。
顾清看都懒得看沈凝然一眼，挥落苍劲有力的笔锋，每一画都好像戳进了沈遂的肺管子里。
随着呼吸，又疼又闷地扯动着他的心。
主人却无察觉。
顾清神色冷然，十年感情如生了疮的烂肉，虽然挖下来会鲜血淋漓，但只有这样才会痊愈。
最后一笔，顾清正式脱离桎梏，深深呼出一口气。
沈遂却愣住了。
写完之后将文件转给覃飞，顾清道：
“既然协议签完了，那就趁热打铁去民政局把离婚证拿了吧。”
语气平静，神色云淡风轻。
没有不舍，没有眼泪，没有痛苦挣扎。
沈遂只觉胸口闷着的那股火瞬间窜到了头顶，烧光了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覃飞，开车，去民政局！”
他扔下沈凝然黑着脸走了。
沈凝然心中乐开了花，笑容差点都绷不住。
“哥，你真要离婚啊？我陪着你。”
经过顾清身边的时候，她故意得意地撞了一下。
“顾清，今天这婚，你不想离也得离！”
她说着拽走了覃飞手里的离婚协议书，她必须要知道这个女人会分走多少东西。
在看到净身出户的条款后，顿时喜上眉梢。
“覃飞，既然顾小姐签了字，那她就不再是沈家的少夫人，你还等什么？等着给她开车门吗？”
覃飞无奈，只能跟在沈凝然的身后快步离开。
顾清也没打算坐他们的车去，冲着张恒等人微微颔首后，也走了。
大厅内一片死寂，站在张恒身后的一个宣发部的小职员忽地哎呀了一声，将死寂的气氛瞬间打散。
“你干什么啊？”张恒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正常宣发就可以，不要提那位沈家少夫人。”
众人点头，那名小职员急声道，“部长，我想起来那个女生是谁了，顾清，林教授最得意的那个弟子顾清啊！”
张恒的脸色大变。
“你确定？”
“我确定！”那名小职员迅速摸出手机调出了档案。
“当年递交CA的资料，还是我帮着整理的，那些奖项两页纸都没够，真的是个天才，只是怎么就做了家庭主妇了？怪不得林教授那么生气。”
张恒看着顾清离开的背影，眸光闪了闪。
……
正值车流高峰，沈遂的车停在民政局门口的时候，公交车转乘小电驴的顾清已经到了，白衬衫，高马尾，俏丽而又灵动。
站在阳光下，明媚璀璨。
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沈遂抿着唇角，神情僵硬的办完了所有流程，直到红的离婚证握在了手里，他才突然生出了一种真实感。
顾清……真的要跟他离婚！
失控的情绪在心口凿了个空洞，他不愿深究，冷冷的语调有几分急。
“只要你把珍珠给凝然，再好好跟她道个歉，离婚的事我可以……”
“再见，沈先生！”
顾清抬手扬了扬离婚证，毫无留恋的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