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林琛才意识到,也许,他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在他的陷阱里,肆意撒欢,就像是跌落在羊群里的狼头,又怎么会有恐惧呢?他,完全没有罪犯应有的恐慌与惊愕。
心理素质好得如此,可以去维护世界和平了。林琛想。
林琛盯着中年男人的眼睛神色一沉,缓缓道:“你要知道,根据这个推理,完全可以把你送进监狱。所以,请你,不要太得意。”说罢,朝小白警员使了个眼色,“你看,我们捏造个什么样的证据比较合理呢?”
小白一时愣了愣,尴尬地笑笑。
“我看……”林琛拣起烟灰缸里的烟头,“就把这个烟头扔进犯罪现场得了。”林琛的眼光此时一直盯着同样一直盯着他的中年男人。
“这样更省事。”中年男人冷漠道。
林琛拿过小白手里的记录,当着中年男人的面,慢慢撕碎了。在小白与中年男人的目光里,转身欲走。走到门口时,手放在把手上,沉静地声音传来:“你果然不是凶手。”
“当然,或许我该奖励你一下。”中年男人淡淡地说,林琛的手插进了裤兜。
“在我下午三点钟到达牧师家里的时候,我并没有能够进到屋子里,因为门是上锁的。我是在下午六点,被我老婆催促才再次去的牧师家,结果就在我进门的刹那,枪声响了。”
“你老婆!”林琛急问。
“是的,我相信你在教堂里已经见过她了。就是扶住我的那个女人,不过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当她是我老婆。”
“为什么?”小白忍不住问。
“因为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我并不喜欢她。”
“你喜欢的人已经死了,你或许可以尝试去喜欢你老婆。”林琛笑说。中年男人不置可否。林琛交代了小白几句,交代完毕,便一路思考着步出了审讯室。
的确,那样看似完美的推理,其实漏洞百出,最重要的是,没有证据。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自杀已经推翻,他杀的原因也找到了。可惜的是,这最后的一层薄纱,谁是凶手,证据在哪,破绽在哪,却怎么也想不出。
伪装的自杀现场,手枪,死亡三小时后才出现的枪声。
林琛这样想着,越发地迷茫了,但冥冥中却似乎总有一道曙光在向他预兆真相。林琛刚一消沉的大脑反而更兴奋了。越是艰难的探索,他就越有干劲。
中年男人,牧师,中年男人的老婆……
牧师,或者中年男人的老婆。目标似乎只能锁定在这两个人的头上,现在暂时要考虑的就是,谁更有谋杀的动机。牧师的老婆与中年男人的老婆可以算是情敌,有动机。中年男人和牧师老婆有一腿,牧师也有理由杀她。是牧师杀了自己老婆诬陷中年男人呢?还是中年男人的老婆杀害牧师老婆想夺回自己的男人?又或者,她根本不想夺回那个男人,只是想要那个彩票?
想要得到证据的最好办法是自己去寻找,因为证据不仅没有长脚,还被人砍断了胳膊。
先找出最后的疑点。而最后的疑点就是——死亡三小时后,枪响。
先撇开是不是别人故意开的枪,单说中年男人最后说的那句话,就可以断定,牧师和中年男人的老婆都有不在场证明。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正活跃在自己的眼皮下唱赞美诗,正跟上帝打得火热,又怎么能在他眼皮下抽出时间去放一枪,然后自己留在教堂唱赞美诗?
完全不可能。他们都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最大的证明者也是最有力的证明者就是林琛他自己。
难道自己又错了?
林琛现在兴奋的头脑简直有了蓦爆破的感觉。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疏漏?
被人用薄膜窒息死亡三小时候的死者,又被人在死亡三小时后放了一枪,并且被伪装成自杀的模样。难道谋杀者有虐尸的变态心理?就算有,也没有理由在三个小时后才虐尸啊!
猛地!一张诡异的苍白的脸划过林琛的脑海,是死者的脸。林琛不禁瞬间出了身冷汗。难道尸体自己会射自己一枪!
6
对,林琛猛地拍了下脑门。不小心还真把脑袋给拍疼了。
尸体为什么就不可能对自己射击呢?会的,一定会,如果你明白尸体的僵硬时间与程度,就完全会相信。
完全可以这样推理,凶手在谋杀掉死者之后,在死者的手里放了把手枪,然后,尸体在接下来的三小时内会慢慢僵硬,等待手指僵硬到一定程度,指头便会僵硬地扣动扳机,接着,最难解释的射击问题,就出现了。
的确如此。从射击的角度以及手枪差点被甩出手心的束缚,再到最违反常理的脖子被射到的伤口,完全可以判定,这一枪,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几率是死者死后自己射击的。
接着是最为棘手的问题,凶手是谁?牧师?中年男人的老婆?
牧师?中年男人的老婆?林琛思考着他们的破绽,思绪却忽然想到中年男人。
对,不论是谁,他们都有诬陷中年男人的意图。中年男人老婆催促他去牧师家见牧师老婆,虽然说是为了要回彩票,但却很反常,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人赶紧去情敌的家里。牧师虽然没有表态,但在现场的时候,他对中年男人所表现出来的怨恨的情绪,并不是他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就可以瞒过林琛的。
中年男人现在无罪释放了。但林琛自己却似乎才真正进入了荒唐的虚幻里不能自拔。林琛正沉迷在不能自拔的陶醉里,显然,让他不能自拔的时刻并不多,所以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你个狗崽子,赶紧给老娘我回家。奶奶的!”
林琛只感觉脑袋忽然恍惚了一下,接着下体一凉,急忙去摸,内裤已经不在了。
“哎,用不着每次都这样吧?我知道你是顶极魔术师,我知道我快不过你。”林琛无奈地看都不看身后的老太婆一眼,转身朝小镇边缘的家里走去。
不出所料,小米粥,小馒头,小葱拌豆腐,吃了二十年,依然如此。林琛回身看见外婆正逗着怀里的小猫,手里的猫食在她灵活迅速令人眼花缭乱的手里上下翻飞,惹得小猫上下蹿跳,却怎么也抓不到她手里飘忽不定的食物。
“听说了吗?外省来的中年男人死了。”外婆一边跟猫咪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林琛脸色猛地一沉:“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回来的路上。据说是煤气泄露,炸死了。”外婆喃喃道。
林琛抓起外套,冲出家门。
“尸体都没有了,你急着去干什么。”
“第一现场是最珍贵的犯罪材料。”林琛说着已经消失在暮色里。
此刻,时针已经指在晚上十一点十分。
晚上,23:15。
灭火完毕的火灾现场,小股的烟雾兀自从废墟里徐徐冒出,消失在消防灯光里。林琛朝小白打了声招呼,踏着微热的废墟,走进燃烧得变了形状的屋子里。
墙壁上的表,正指在22:00。
看来爆炸的瞬间是在22:00。
“中年男人几点离开警局的?”
小白警员低头看了眼手表,说:“大概是在九点半左右吧。”
“她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