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末年的一天傍晚,苏州最豪华的吴中宾馆,住进了一老一少。年长者自称老克辣,年轻者叫冯遮,二人是主仆关系。
这两位自称是上海派克司洋行的商人,此番来苏州城做的是占币收购的买卖。到达苏州城的第二天,他们便在《苏州市明报》、《江南时报》等报刊的显要位嚣上大登广告,全文大意如下:
高价收购宝泉局造“康熙通宝”小平钱,枚价二十鹰洋。无限额。凡经鉴定确为符合者,无论多少,照单全收。收购地点……
此广告一出,立即引发了苏州市民的浓厚兴趣。因为这种用四火铜铸就的色如黄金的行用钱,属于当时国内最为普遍的流通货币,家家皆备,人人拥有。于是,广告刊出的当天就有成百上千的苏州市民手执这种小平钱,蜂拥着直奔那收购地点。
然而,这一批批携带着大量“康熙通宝”涌向收购点出售小平钱的市民,很快就被两位派克司洋行的代办商一批批地挡了回去。原因很简单,只因为这些小平钱都是真货。
当即有人不解地问:“真的不收,难道你们要收的是假货吗?”
那位自称老克辣的长者听了,居然点头微微笑道:“正是如此,我们就是专门来收购假货的。”
老克辣沉吟片刻,道出了这批铜钱的渊源。原来,清朝入关后,宝泉局沿用了明代宝源局“金背钱”的制造工艺,用四火铜钱精铸了一大批“康熙通宝”。据说当时有一朝廷下野人士为泄私愤,暗地里仿造了一批小平钱,投入市场流通。不知是制造失误,还是有意为之,尽管这批铜钱与真的相差无几,却偏偏在康熙的熙字上露了马脚,那个熙字里面的口字,少了一竖,成了“臣”字。所以,只要稍加留心,就不难分辨真假。此番,老克辣他们收购的便是这种假钱。
谜底揭开,无疑给那些做发财梦的市民们泼了一盆冷水。但也有少数人的美梦得以实现:有几个市民当真从家中翻找出了几枚假钱,送去老克辣那里。经鉴别,老克辣认定那几枚正是他要收购的东西,便当即以二十个鹰洋一枚的代价,买了下来。
这件事很快在苏州城传了个满城风雨。顿时,一股寻觅假康熙通宝的旋风在苏州城里刮了起来,引得家家户户翻箱倒柜。
同时,这消息也引发了一个人的警觉与注意,那便是苏州身家百万的大收藏家龙三男。他决定前往老克辣那里打探虚实,摸个底细。
龙三男买通了吴中宾馆的门客,用二十五枚鹰洋的代价,从几个前来出售假通宝的市民手中买了几个假钱,作为去见老克辣的“门票”。
一天上午,一辆乌黑锃亮的“沃斯汀”轿车耀武扬威地停在了宾馆门前,在妖冶的女秘书和彪悍的男保镖们的簇拥下,财大气粗的龙三男踏进了会客室。老克辣事先接到了龙三男的名片,所以已经在那恭候了。
一番客套寒喧后,龙三男将谈话引上了正题,他笑吟吟地抚弄着手中的一枚假康熙通宝,问道:“老先生以高价收购这种蹩脚的假钱,是否有用牛刀寻鸡杀之嫌?”面对发问,老克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只是含糊其词地答逋:“虾有虾路,蟹有蟹道。百人百姓,各有所好,何必细说呢?”
龙三男早料到对方会这样回应,向两边使了个眼色,命人退下了。眼见室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他才神秘兮兮地从随身带来的小皮箱里取出三根金条,放到老克辣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克辣明知故问。
“换取您老收购的康熙通宝假钱。”龙三男单刀直入地说。
老克辣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干脆你开个价吧。”龙三男咬牙道,他今天是豁出去了。
“唉!”老克辣长叹一声,苦着脸道,“龙先生,纵使你堆个金山银山给我,我也不敢吐露半句呀!因为这可是关乎老夫身家性命的塌天大事!还请龙先生多多谅解!”
龙三男见老克辣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只得扫兴地起身告辞。但是,龙三男岂肯就此罢休。就在刚才与老克辣接触的时候,他已注意到了站在老克辣身边的那个小伙子——冯遽。他决定以这个涉世不深的小伙子为突破口。
第二天早晨,冯遽按例出门去黄天源糕团店买早点。当他走到观前街口时,突然半空里发出一声断喝,随着一声“躲开”的大喊,从一旁蹿出一个人影,直向冯遽扑来。冯遽猝不及防,被来人猛地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猛听“轰隆”一声巨响,一股呛人的尘灰腾空而起。
“好险啊!”冯遽还没分清东南西北,又被压在他身上的人顺手一把拉了起来。透过尘灰,冯遽定神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真是太险了!一堵土墙不早不迟、不前不后刚好倒在刚才冯遽站立的地方。不远处立着一块标牌,上面写着“施工重地,行人绕道”的字样。
冯遽这才明白过来,若非这位壮士相助,自己早已成了冤鬼!
冯遽遇险得救,不由感激万分,拉着壮士来到松鹤楼饭店。酒过三巡,冯遽带着醉意再次举杯感谢对方救命之恩时,壮士挡住了冯遽。他望定冯遽,开门见山道:“冯兄,今日之事说明你我有缘,冯兄不如传授些许发财致富的秘诀于小弟。”说罢便凑在冯遽耳边,一番低语。
冯遽听完,不由面露难色。那位壮士见状,礅下酒杯笑道:“冯兄既有难处。小弟也就不勉强了。”说罢,便欲起身离席。冯遽连忙拦庄,一咬牙道:“也罢,权当今天我这条小命没拾到。”然后便凑在壮士耳边,将他们此行高价收购康熙通宝的内幕和盘托出。
原来,老克辣和冯遽也是给人当差的,他们是德国派克司洋行驻上海分行的中国高级雇员。此番他们来苏州的一切行动,均是在德国大老板一手策划指导下进行的。这种假钱其实是德国制造商模仿伪造的。数量不多,投入中国市场流通后,他们才发现这种假钱中含有某种稀有金属,系制造某种军需品必需的原料。为此,德国大老板不惜投入大量人力和物力,派员前往中国各城乡收购。按该稀有金属的真正价值,每枚至少价值五百枚鹰洋呢!说到这里,冯遮不由一声长叹:“可怜我等资本微小,无力收存,只能为他人做嫁衣,可惜呀可惜!”说到这里,竟红了眼眶。
壮士听完,不由激动得满面通红,连连举杯向冯遽敬酒。冯遽一再告诫壮士,此事万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不但计划落空,而且还有杀身之祸。壮士听了,连连表示,一定守口如瓶。
然而,这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就在壮士义救冯遽的第二天,苏州的古旧市场和文物商店里,可谓是门庭若市;就连摆在街巷市角的地摊小店,也是人头攒动,铜钿叮当。一枚假康熙通宝已被炒到了三十鹰洋一枚。整个苏州城可谓万人空巷,人人争说假通宝。苏州城内大大小小的收藏家,都趁此机会大量收购假通宝,想等以后设法找到德国制造商,以高价抛出,从中赚得更大的利润。于是,一时苏州城狂掀假钱热。
老克辣面对如此形势,不禁大惊失色。他当即决定把每枚假通宝的收购价提高到四十元鹰洋,并于翌日在苏州各大报刊大登广告,广而告之。然而,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假通宝的市场交易额一下又从四十元一枚上涨到一百元一枚!
半个月后,老克辣主仆静悄悄地离开了。这场假钱收购热,却持续了很长时间。到后来,一枚假通宝居然标价上升到五百鹰洋!
原来,那冯遽被救正是龙三男设下的计。自从他使计赚得冯遽口中秘密后,便倾其所有,收购了大量的假通宝。然而,等他欲寻找外国买主时,却傻了眼:当时冯遽所吐露的那个派克司德国洋行,非但没有叫老克辣和冯遽的人,而且根本没有收购假通宝的计划。
事到如今,龙三男之辈方知上了老克辣和冯遽的大当!老克辣等一批造假者事先制造了大批假康熙通宝,送入苏州等城市流通。他们通过一系列的手段,将假通宝的价格炒高。同时,老克辣一伙趁“收购热”偷偷大肆兜售他们的假钱,从中牟取了暴利。
贪心的龙三男只有自吞苦果啦!
踏着坑洼山路走到中午,吴志新的嗓子眼在蹿火,双腿也如灌了铅再也迈不动半步。放眼四望,寸草不生的高坡上终于出现了一棵树。筋疲力尽,饥渴难忍,就算吞下几片树叶也好。吴志新积攒起最后一丝力气,踉踉跄跄跑着。谁知刚跑了几步,吴志新便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沉沉中,吴志新感觉到喉咙里湿润起来。
水,是水!吴志新近乎贪婪地吞咽。可喝着喝着,蓦地,一股浓烈的腥味在舌尖的味蕾上泛滥。
不是水,是血!吴志新禁不住浑身一颤。模糊的视线里,白影在闪。与此同时,一声惊喜的喊叫撞进了耳鼓:“妈,他醒了——”
是洛烟的声音,我的女友洛烟!莫非我已经死了,和洛烟在阴间相会?拼命睁大眼睛,吴志新这才看到站在面前的不是洛烟,而是个看上去约莫有20岁的年轻女孩。
见他醒来,女孩叽叽喳喳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家在哪儿?”
吴志新的嘴唇动了动,却又闭上了,抬起手臂“啊啊”地比划。这时,一个中年女人走到跟前,说:“秀儿,别问了。让他吃点饭,好好休息休息。”
“妈,他不会是个哑巴吧?”被中年女人叫做秀儿的女孩迟疑地蹙紧了眉头。
吴志新不是哑巴,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山村,装哑巴隐瞒身份未尝不是个明智之举。等到体力恢复,从秀儿喋喋不休的诉说中,吴志新得知这个村庄叫百家堡。早在数百年前,为了躲避战祸,秀儿的祖先们携家带口躲进了这片四面环山、少有人知的谷地。当时,来这儿的整整有百户人家,便取名百家堡。昨天,秀儿和母亲去十里外的老井取水,正巧碰上昏迷不醒的他,就背回了家里。
我是你背回来的?你长得干干瘦瘦,怎背得动我?吴志新比比划划。秀儿看懂了他的手势,红着脸说:“我父亲去世早,从小我就帮妈妈干活,有的是力气。”
从小干活不上学,注定要在这山高皇帝远的鬼地方困一生,永远都看不到外面精彩的世界。唉,走出去又怎样?比如我,出生在大城市,眼下不也得逃得越远越好吗?吴志新正自苦笑,忽见秀儿神色一慌,忙不迭地拽起他便往屋后跑:“快藏起来,千万别动。尸……尸煞来了!”
尸煞?吴志新登时打了个寒战。此前,他看过关于尸煞的介绍:埋进墓中的尸体在没腐烂成森森白骨前,如果接触阳气,就会变成可怖的行尸走肉,也就是尸煞。活人一旦被尸煞抓伤,很快也会成为尸煞。不过,吴志新从不相信这些荒诞之说。
藏身在阴暗潮湿的石洞内,吴志新正要比划:你不是在故弄玄虚,吓唬我吧?秀儿已掩住他的口鼻,满眼都是惊悸之色:“求你,别出声!”
天,的确有尸煞!
透过窄窄的石缝,吴志新瞅到几根腿在石窟外晃来晃去。从大腿的空当望去,似乎有个尸煞狂躁地掘开了秀儿家的石屋。更令人惊悚的是,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灾难再次降临——这天晚上,随着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响彻百家堡,秀儿和母亲幽幽叹口气,走出了家门。
吴志新隐隐觉出了不对劲儿,几步冲上拦住了秀儿。他没有学过哑语,只能手忙脚乱地胡乱比划:你们,要,去哪儿?
秀儿勉强挤出一丝笑,说:“村里要举行祭祀尸煞的仪式,所有村人必须到场。你不是百家堡的人,就别去了。”说到这儿,秀儿停顿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又道,“要是明早我还没回来,你就走吧。翻过东面的山,一直往前走,五十里外就有人家了。”
秀儿,为什么回不来?吴志新愈加困惑,“啊啊”地比划。秀儿没有解释,轻轻握了下他的手,跟着母亲走了。稍一愣怔,满脑子一团雾的吴志新躲躲闪闪地跟了上去。
拐过一条街,百家堡的村民们都集中到了山口。一个腰身佝偻的老者走出人群,操着沙哑的嗓音说:“乡亲们,尸煞言而无信,越来越贪婪。唉,请恕老朽无能,不得不提前举行祭祀仪式。开始吧。”
这个老者,应该是百家堡的村长。让吴志新吃惊的是,从村民队伍中走出的都是年轻女孩,秀儿自然也在其中。女孩们围在老者面前,哆哆嗦嗦地将手伸进了一只肚大颈细的瓦瓮。吴志新看得真真切切:站在秀儿前面的小女孩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只见秀儿愣了愣,紧接着将小女孩搂在怀里,偷偷交换了从瓮中抓出的小物件。
那个像木片一样的物件,会是什么?皱眉琢磨间,秀儿的母亲已哭喊着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秀儿。
“妈,别哭。我抽到了,这是命。”秀儿替母亲擦擦眼泪,又扭头看向吴志新藏身的角落,莞尔一笑。也就是此刻,吴志新的脑子里倏地跳出一个血淋淋的字眼:祭品!活人祭品!
“妈,我不能陪你了,你多保重。”说完,秀儿推开号啕大哭的母亲,头也不回地走向不远处的一座黑漆漆的山洞。等村民们搀扶着哭瘫在地的秀儿母亲散去后,吴志新也猫着腰钻了进去。洞内又深又阴,直疹得人毛孔紧缩,头皮发炸。硬着头皮摸摸索索地走了一段路,吴志新冷不丁地收住了脚步——
身前的一方石床上,正躺着一身白衣白裙的秀儿!
阴寒袭身,光线又暗,吴志新比划不明白,索性开了口:“你躺在这儿,是不是要当尸煞的祭品?”
“你,你会说话?”仅仅一愣,秀儿又急切催促,“这不关你的事。快走啊!”
“我是来救你的,我不能不管。你不跟我说清楚,我绝不会走!”吴志新回答得很坚决。
秀儿急得要哭,起身推搡:“尸煞凶狠残忍,贪得无厌,他们炸毁我们的房子,抢劫我们的财物,我们真的斗不过他们。为了保住百家堡,我们只能通过抽取死签的方式,每年选出一个人送给他们做祭品。”
“可是,抽到死签的并不是你——”
“不,是我。求你不要把这事告诉我妈妈。”秀儿忙不迭地打断了吴志新,“香儿还只有12岁,我不忍心她被尸煞掠走——”
想不到,柔弱的秀儿竟是个敢做敢为的女孩!吴志新沉默了。他之所以慌不择路逃进深山,是为了逃避责任,逃避惩罚。就在半个月前的一天深夜,女友洛烟和痴迷网络游戏的他大吵了一架,并摔了他的电脑。吴志新头脑一热,重重地抽了女友一记耳光。不料,不幸发生了。洛烟捂着脸直奔阳台。
要知道,他们合租的可是6楼!吴志新大惊,疾步追去,死死抓住了身子已经悬空的洛烟的手腕。然而,惯性太大,他脱手了……
“你走啊,尸煞要来了。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快离开这儿,走啊……”
走?往哪儿走?吴志新清晰地听到洞口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世上的事就这么怪异,怪异到令人匪夷所思:一个活人,居然吓疯了五六个穷凶极恶的尸煞!
听到脚步声愈来愈近,吴志新突然出手击晕秀儿,将她藏进隐秘的角落后躺上了石床。
秀儿,谢谢你救了我。我是个男人,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我要还良心一个安宁,去跟女友洛
烟说声对不起。这场灾难,就让我来承担吧!
面孔狰狞的尸煞到了,连看都不看抬起他就走。磕磕绊绊地走了差不多有十多里山路后,吴志新被摆上了石桌,一只冰凉的大手也摸上了心口。
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做?开膛破肚,挖肝掏心,分而食之?左右是死,我也不能便宜了你们!吴志新猛地睁开眼睛一跃而起,张口咬住那只摸向自己的手。
“咔嚓——”
手指被咬断,污血又腥又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站立旁侧的尸煞们躁动起来,“嗷嗷”狂叫!
来吧,我和你们这帮凶神恶煞拼了!吴志新像打了鸡血般张牙舞爪、两眼血红地扑去。不可思议的是,尸煞并没有蜂拥而上,而是抱头鼠窜,眨眼间逃得无影无踪。更不可思议的是,两天后,吴志新被当地警方收留,遣送回原住城市。一下车,便瞅见洛烟惊喜跑来:“志新,你跑哪儿去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洛烟还活着!
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实的。洛烟说,跳窗后,她被三楼的晾衣架搪了一下,又落在一辆轿车上,当时只摔晕过去,并无大碍。
这就好,这就好。吴志新顾不上多说,又登陆上网,在搜索框里飞快地输入了“百家堡”三个字。
他要解开一个谜,一个困扰了整整两天两夜的谜团。很快,结果出来了:“百家堡,据考,建制于隋大业8年。至唐代光启二年毁于山洪暴发。全村近百户人家、四百余乡丁无一生还——”
天,无一生还?那救我的秀儿是谁?凶暴可怖的尸煞又是谁?吴志新大为震惊。好在没过几天,一则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疯传网络:
“近日,6名以盗墓为生的嫌犯被××地警方抓获。抓获时,这6名嫌犯均已精神失常。其中一症状稍轻者交代称:多年来,在每次进入一个叫百家堡的墓地前,他们的大哥总会梦到相同的情景——一个老者求他们手下留情,勿扰亡灵。大哥不是省油灯,在梦中提出了条件:那就是每年送我们哥们儿一具干尸。一具干尸,价值数万,足够他们几个花销一年的了。后来,他们沉迷dubo,手头渐紧,便接二连三地盗掘。许是触怒神灵,竟抬回一具可怕的还魂尸煞,还咬断了他们大哥的手指,吓疯了他们的同伙……”
此消启、一出,跟帖者纷纷灌水:疯人疯语,纯属天方夜谭!吴志新想了想,也敲出了一行回复:比亡灵更可怕的,其实是人……
按辈分,那也算我太爷爷,是我亲太爷爷的堂哥。我们村里至今流传的人鬼相恋故事主角就是他。
我们刘村背后有一座大山,树木参天,野草横生,很是可怕,更可怕的是山下就是墓地,刘村几百年来死去的人都埋在那里,一到晚上,夜色沉沉,树影鬼魅,风鸣如泣,再胆大的人闻之也不免冷汗浃背。而我太爷爷告诉别人他正是在那里看到仙女的,美得无与伦比,一下子勾去了太爷爷的魂儿,从此,太爷爷就对凡尘女子不感兴趣了。
太爷爷每天早出晚归,痴痴地到后山去,希望再见到那个心仪的仙女,但一直未果。四里八乡就传言他其实是在后山撞鬼了,被勾住了魂儿。
高祖奶奶20岁丧夫,继承了家族的酒、面、绸缎等生意,持家有方,是方圆百里的首富,太爷爷可是她的独苗,也是全家的希望。高祖奶奶咬牙切齿地命下人将太爷爷按在条凳上,用荆条抽得血肉淋漓,据说这样可以驱鬼。高祖奶奶还说:“就是亲手把他打死,也绝不会让鬼魂得逞!”为了向鬼魂挑战,高祖奶奶还带人铲平了后山的乱葬岗。
但一切于事无补,太爷爷还是往后山跑。高祖奶奶无奈,只得下重金从千里之外请来道士驱魔捉怪。那道士在太爷爷家里摆法器,烧黄纸,宰鸡血,施咒语,完了后,让人把太爷爷绑在屋里,一步也不能出门,七七四十九天后,那鬼魂自然会抽身而去,从此就正常了。高祖奶奶立即让人找来大拇指粗的麻绳,将太爷爷包粽子似的绑在柴房里,并命人严加看管。
哪曾想道士一走,有天深夜,好多人事后都回忆若有凄厉的哭声从山上迤逦而下,进了村子,到了太爷爷家。第二天早晨,家里的人就发现太爷爷失踪了。这事真是太诡异了,绑住太爷爷的那可是指头粗的麻绳,也没砍断的痕迹,但人的的确确消失了。
高祖奶奶闻此,一口鲜血吐出,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立即再请道士上山捉鬼,眼见那道士雄赳赳上山而去,但不到半个时辰,就屁滚尿流地滚了下来,嘴里喊爹喊娘,逃离而去。高祖奶奶颤抖着说:“罢了!罢了!”
其后不久,刘家村的墓地就多了一座新坟,那是高祖奶奶为太爷爷立的一座空坟。那两个看管太爷爷的人也立即被辞退,赶出了刘村。晚年的丧子之痛显然彻底击垮了高祖奶奶。4年后,高祖奶奶去世。临死那天,高祖奶奶行为举止严重反常,她先是找人将太爷爷的空坟铲平,再把太爷爷的名字从家族排名上剔除。当天,高祖奶奶还把村里所有有名望的人请到家里作证,要把全部家产留给自己的侄子,也就是我亲太爷爷。
众人觉得奇怪,高祖奶奶本来就一个儿子,现在儿子死了,理当该由侄子继承啊,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高祖奶奶也不给他们解释,望着后山,说:“你们以后就明白了,希望各位族人到时做个证人。”停顿了好半天,再次说道:“我们老刘家几代人的名声啊……”话未说完,呜呼倒地。
高祖奶奶去世一年后的一个晚上,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村子,当时就把几个村民吓得鬼哭狼嚎。大家出门一看,都被吓住了,是我“死去”5年的太爷爷。
太爷爷踉踉跄跄来到自家大门,狼啸一般叫了一声“娘啊”,立即昏倒了过去。胆大的人近身一摸胸口,还热乎平的,太爷爷的确还活着。
事情惊动了我亲太爷爷,他赶紧带人跑出来,把堂哥抬进屋,又是灌姜汤又是揉胸口,好半天太爷爷才醒过来。看见正堂上高挂的高祖奶奶遗像,又是痛哭不已。一直过了很久,太爷爷情绪才平复了,他看了一眼头上母亲的遗像,这才从那晚上的失踪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