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断地做噩梦。有时梦到自己是一个犹太战俘,在德军的集中营里被毒气破坏全身神经系统而死;有时自己是一个贫民奴隶,被嗜血的贵族买回家尽情虐杀;有时则是古代受到各种残酷刑罚的罪犯,什么腰斩、梳洗之类的她全都试过,这梦一而再再而三地侵袭着她的夜晚,每每都让她在凌晨三点惊醒,浑身是汗,然后再也不敢入睡。
时间一久,她对于睡觉越来越抗拒,去看了精神科,医生只淡淡跟她说了一句压力太大,然后开安眠药给她吃。她以为吃了安眠药会有一觉好眠,谁知道反而造成反效果。以前她总是可以在噩梦中及时醒来,没有面临自己真正的死亡,但是吃了安眠药后,反而醒不过来,导致她在梦里的时间更长,受到再多的剧痛都没办法让她痛醒。所以当她吃了两天安眠药之后,她就把整包药丢进垃圾桶了。
她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只要能让她不睡,任何方法她都愿意试,但是她每天顶着个黑眼圈去上课,还是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
“陈湘榆,你还好吧?我看你最近精神都很不好耶!”这天上完一堂新闻学概论后,坐她旁边的同班同学方云修看着她问道。湘榆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低着头茫然地把桌上的书扫进背包里,三合一咖啡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她的睡意,现在她只能靠自己煮黑咖啡才能提神了。
“我没事,别管我。”她收好东西就想走,但一站起来,长时间的睡眠不足让她一阵晕眩,就这样晕倒在方云修怀里,朦胧里,她的意识仍然在抗拒,“不!我不能睡着……”
当她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在一片大荒原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黑压压的一片天色,以及令人恐惧到发狂的寂寥旷野。
“不……不要!”湘榆崩溃地蹲下来,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拉扯着头发哭叫道,“为什么又来了?为什么?”
这个梦是她三天前不小心睡着时梦到的,梦中的她一个人在旷野上,而且到处都是数不尽的僵尸群,一看到她就像猎狗闻到猎物一样死命地紧紧跟着她,她只能一直跑,跑到自己体力完全透支,然后在被好几只僵尸撕裂身上的血肉时,因为疼痛而醒过来。
从那天以后她就再也不敢睡觉,因为那梦境实在太真实了!当她冷汗涔涔从梦中惊醒过来时,她的皮肤上还存留着僵尸手爪的粗糙冰冷触感,她的鼻子还嗅得到自己身体被掏出内脏的血腥味。但她真的没想过自己会再回到这个梦境,她以往做过的梦从来没有一次重复过的,为什么这次会……她也无暇再想,因为之前梦境里出现的可怕僵尸又一个个从四面八方出现,蜂拥而来,她边哭边跑,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受这种折磨?
“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她疯狂地啃咬着自己的手臂,希望在痛苦中清醒,但是其实她也试过很多次了,由自己本身造成的痛苦,并不会让她醒过来,但是她还是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拉住她就跑,她一直跑到了空旷的地方才看清楚拉着她的人的脸,竟然是刚刚在课堂上跟自己说话的方云修!为什么会梦见他?她百思不解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刚才遇见他,跟他说了话,所以梦中就出现他了吗?她真的想不通,在她的梦中从来没有任何希望或奇迹,没有人可以救她,为什么这次不同?
“你没事吧?我们快离开这里!”方云修拉着她的手。说也奇怪,她平常在学校都是独来独往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素有“冰山美人”之称,但在梦中她却没有推开他的手,而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纤细的手,更从他厚实的掌心中感到了近日以来从没感觉到的温暖。
“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快速拉着她跑离了包围他们的僵尸群,湘榆竟然感到莫名的感动,是不是患难中特别容易产生感情?会让她对这个平常看也没看一眼的男生有了全新的好感。
她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眼前一片黑暗。
当她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她躺在学校保健室的床上。
“陈湘榆,你醒啦?”方云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露出关心的神色说,“校医说你长期睡眠不足才会昏倒的,你失眠吗?”
在现实生活中,她反而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难道跟他说,“你刚刚好英勇,谢谢你救了我。”一向沉默的她只是低头不语。
“好吧!那我先走啦!你自己好好保重身体!”方云修看她不想说话,便不想自讨没趣,礼貌地跟她挥了挥手,拿起自己的书就离开了保健室。
湘榆谢过了校医,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租屋处,因为不敢睡觉,只好一直坐在电脑前面,跟认识的、不认识的网友天南地北地聊天,看BBS上的文章,玩在线游戏,这些日子以来能让她晚上不睡的活动她几乎全都试过了。
午夜时分,一股浓厚的睡意忽然再度向她侵袭而来,她不支地头靠在电脑屏幕上昏睡过去。
待她一醒来,画面又回到刚才的大草原,但是她却不是孤单一人。方云修正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她,“刚才你忽然昏过去了,还好你没事!”他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吓死我了!你千万不能出事!”她红着脸任他抱着,觉得心里好像没那么怕了。
这天晚上,她在方云修的保护下,没有受到僵尸的伤害与追击,第二天、第三天都是这样,慢慢地,虽然她还是会做梦,但是噩梦却已经不再威胁困扰到她的生活了。因为每一场梦里都有他。
她一想起他为了她担心着急,努力保护她的样子就会心动,每天上课时,她都忍不住偷偷看他,虽然她分不清自己爱上的到底是梦中的他,或是现实的他,但是她的心里的确升起了恋爱的暖意。
方云修似乎也察觉了她对他的不同,一个月后,他正式向她告白,而她只是红着脸让他牵了她的手。他们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系,大家都对方云修抱着羡慕又嫉妒的眼光,不明白以他的普通条件,怎么能追到系花等级的湘榆?有人说,是他的诚意打动了她;有人则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嘲弄他一定马上就会被甩,却没有人注意到,方云修自信的脸上,常常闪过一丝丝诡异的笑。
这天和湘榆约会完后,他回到了住处,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黑色瓶子,拿在手上反复欣赏着。“那个男人没骗我,原来真的有用。”他轻轻吻着瓶身,当初花了一千块买下这瓶奇怪的药水时,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原来这瓶东西真的可以让他得到心目中的女神。
那天他只是像平常一样,打完工骑机车回家,在路上看到一个陌生的小摊贩,上面摆卖的东西看起来稀奇古怪,有点像是中世纪欧洲那些黑魔法的道具,好奇心让他停下车来把玩一下摊位上的东西,忽然一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子鬼魅似的朝他走来,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容。
“买下它,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他手上拿着这个黑色瓶子朝方云修轻晃着。
这个瓶子本身好像具有魔力似的,方云修就像着了魔似的,把口袋里刚领到的薪水全掏了出来,换回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瓶子。他打开瓶子附的说明书,上面写着──噩梦之源,底下还有一小排说明文字,但是关于品牌或是哪里出产的,完全看不出来。
底下的小字如此写着:你相信噩梦可以为你换来爱情吗?只要让你暗恋的人喝上一滴,他(她)就从此噩梦连连,然后你再把瓶内液体当成香水抹在身上接近他(她),你就可以入梦拯救(她),梦是人类潜意识的象征,保证(她)一定会爱上你。
看完说明后,他简直嗤之以鼻,如果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世界上还会有什么自杀团的存在吗?不过他转念一想,买了都买了,试试也不吃亏吧!于是他决定拿系花湘榆做实验,反正她平常对自己理都不理,如果真的能让她做做噩梦,也算是小小报复她平常的高傲一下。
于是有一次他趁着湘榆下课时间去厕所时,偷偷在她的水杯里滴了三滴黑色瓶子里面装的无色液体,当他看着她喝下去时,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而湘榆的改变,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看着她一天天憔悴下去,也令他惊疑不已,难道这玩意真的有效?那如果自己再照着说明书上做的去接近她,是不是真的可以让她成功爱上他?
1、父与子
萧亦觉得自己从小就像只被父亲萧持远圈养的宠物,只能活动在他眼前那块巴掌大小的地方,所有的事情都得按他的意见行事。吃饭只能吃七成饱,不许大笑不许碰冷水,不许跑跳,每天要按着他的要求吃钙片和各种维生索,长这么大都没有游过泳,也没有自在地逛过街,这跟宠物有什么分别?所以他很想结婚,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天,萧亦又一次提到自己想结婚的事,萧持远却若无其事地说:“感情是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何况你有先天疾病,发作起来会有生命危险,只有我才能照顾你。”
萧亦终于忍无可忍,大吼道:“你一直在骗我。我已经去医院检查过了,什么病也没有。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当年把我从孤儿院领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复制你这可悲的命运,孤独自闭,没有喜好,没有朋友,没有婚姻,没有爱。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说完摔门而去。
萧持远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的背影,良久才喃喃自语道:“当年,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几天后,一脸憔悴的萧亦坐在“旧日时光”咖啡店门口的伞椅下,向桌对面的人倾诉着自己的烦恼。那人叫报君知,是民间极富盛名的风水师。
静静地听完萧亦的话,报君知转过头看着他说:“听你这么说,你的家族真是非常奇怪。”
“是,我祖父很有钱,但却没有结过婚,后来从孤儿院领养了个孩子,就是我的养父。我养父成年后不知道为什么复制了我祖父的生活,从孤儿院领养了我。那年我虽然已经六岁,可是之前的记忆一点儿也没有了。”萧亦苦恼地用手搓着脸。
“那么小,没记住什么也不奇怪。”报君知依然漫不经心地回答。
萧亦面带疑惧之色地说:“懂事以后,我很想知道还能不能找到我的家人,就雇了几个私家侦探去查访,但是根本找不到养父所说的那间孤儿院。这几年,我的体质越来越不好,走快几步就心慌气短,整天无精打采,对了,有一次他喝醉酒,指着我反复地念叨着三个字。”
报君知低头摆弄咖啡杯,问道:“哪三个字?”
萧亦咬咬牙:“老人苗。”
“老人苗?”报君知一怔,终于坐正了身子,审视着萧亦说,“三天后,你还到这里来找我。”
2、转变
萧亦回到家里便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这个家越来越让他感到恐惧,此时他宁可睡在街上,也不想再留下来。当他提着行李正要出门时,萧持远拦住了他。萧亦冷冷地说:“你的家产我不要,我只想去过我自己的生活。”
萧持远看着腕表,低声问道:“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到这个家吗?”
萧亦点点头:“记得,那是三十年前。”萧持远意味深长地说:“准确地说,再过三个小时才满三十年。再等三个小时,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萧亦将箱子留在门口,很不情愿地跟着他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父子俩谁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时针终于指向九点时,萧亦如释重负地站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剧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大脑里忽然间膨胀起来。他痛苦地呻吟着,双手捂住脑袋跌坐在地上,只觉得世界忽然间一片雪白,脑海中一些似曾相识的画面纷至沓来。终于,跌坐在地上的萧亦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吼……
转眼三天过去,萧亦如约来到“旧日时光”。报君知早已经等在那里,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萧亦与三天前判若两人,仿佛一切困扰他的难题都消失了。他剪短了头发,衣着光鲜地站在报君知面前,甚至连坐下的打算都没有,就飞快地从兜里掏出支票递过去:“这是付您的酬劳,我委托您办的事情到此为止。”
报君知并没有接,只是望着他淡淡地说:“怎么,白白付我这么大一笔钱,连老人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想知道了?”
萧亦的眼神一时有些躲闪,说道:“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有什么改变。”随后,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关于老人苗,我想那只是家父酒后随口一说。”
“是吗?”报君知轻笑,“你父亲随口就说了一个连风水师都不一定知道的冷僻蛊术。”
萧亦怔了怔,戒备地看着报君知:“先前那都是我与父亲之间的一点儿误会。如今,我已经想通了,您就不需要再过问之前的事了。”说完就快步离开了“旧日时光”。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两个微胖的中年女人从萧家别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地聊天。一人道:“我就说这家人脑子都跟有病一样,那萧老先生从来不愿意出门的人,前天突然一个人出去旅游去了。七十来岁了你说你一个人乱跑什么。”
另一个也附和道:“然后这老爷子前脚走,后脚他儿子就接了个小孩子回家,说是从孤儿院领养的。我看,没准儿是私生子,要不干什么趁他爸刚出门就急着接回家来。”
萧亦坐在客厅里的意大利牛皮沙发上,他面前的地毯上坐着个大约六岁的男孩。孩子的周围摆放着很多还未拆开的礼物,但他对礼物似乎完全没有兴趣,而是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萧亦。
萧亦柔声问道:“怎么了?不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玩具吗?”
孩子咬咬唇,迟疑地问道:“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萧亦似乎很厌恶这个话题,不耐烦地皱着眉:“你不需要妈妈,记住,这个家里永远只有我们父子俩。你会过得像个王子,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所以,你要听我的话。”
孩子懵懂地点点头,顺从地坐在地上开始拆那些礼物。
萧亦的目光从孩子身上收回来,重新落在手里的一摞证件上。那是些房产证明和委托书。他已经决定要卖掉这里,移居到另外的城市。
这么短的时间卖掉这么大一栋房子并非易事,但报君知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萧亦的脑海里,令他寝食难安。他甚至觉得自己当初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个错误非常有可能将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打开,因为据说,报君知这个人是从来不会让接手的事情变成悬案的。
3、老人苗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萧亦所住的别墅里突然传来孩子尖厉的哭叫声。萧亦家的保姆都是小时工,晚上并不住在这里,萧亦闻声匆匆披上睡衣冲进隔壁的儿童房。
那孩子不知怎么从床上跌到了地上,双手抱头,一脸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萧亦虽然有些着急但是并不慌乱,他冲过去抱住孩子,搂在怀里安慰道:“不要紧,刚开始是这样的,等你长大几岁就不会再疼了。”
孩子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安慰而平静,他不停地大声尖叫,并使劲地用小手捶打着自己的头顶。
突然间,萧亦大惊失色,只见孩子白嫩的额头上显现出道道凸起的血痕,头顶鼓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包。“这是怎么回事?”萧亦慌张地自语着,“当年我并没有这样啊。”
此时,孩子的哭声忽然停止了,小小的身体整个软了下去,额上状如裂纹的血痕越来越深。萧亦来不及再想,抱着孩子奔到客厅,拨通了急救电话。很快,门口传来门铃声,萧亦将孩子放在沙发上,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不是医护人员,而是报君知。萧亦曾设想过很多次这个场面,他觉得自己铁定会转身逃走,因为他很清楚报君知再出现时带来的是什么,但是此刻,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泛起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然。
报君知闪身快步走进屋里,径直来到孩子躺着的沙发边,毫不迟疑地将手放在他的头顶,虚空地做了一个拔的动作。随着报君知向上抬起的手,那孩子的身形竟然迅速长大,很快由一个幼童变成少年。报君知似乎有些费力,顿了顿,重新用力,终于将一个东西从孩子的头顶完全拔了出来。跟在报君知身后的萧亦很清楚地看见,那是一棵通体雪白如同一把捆在一起的胡须般的植物,再看沙发上的孩子,眨眼之间身上衣服层层撕裂,露出成年人强壮的身体。
报君知将那胡须般的植物抓在手里,只见它的根系极为粗壮,底部已经分出三个如同小土豆般的块茎。“这么说,你们已经互相种植了三次了。”报君知略显惊讶,“你们不知道老人苗也是会生长的吗?这样连续种植,它会越长越大,直到将受种者的头完全撑破。”
试胆会
将都市人硬拉到山区去,总有一种不搭调的感觉。傍晚我走出帐篷的时候,甚至还想去找便利商店买晚餐,但我现在在参加山上的野营活动,这里没有便利商店,晚餐就是大家围着锅子煮咖喱饭。
“好吃,在山上就是要吃咖喱!”我们这队的四个男生跟饿鬼一样贪婪地把一匙匙的咖喱加到碗盘里,小队的两个女生只是浅浅地加了一点。
大伙围着吃饭时,我注意到小队两个女生筱丝跟孟桦持汤匙的手微微发抖,我忍不住问:“怎么了,怕了?”
筱丝点头答:“对啊,听说那里不是真的有……那个吗?”
“就是要这样才好玩啊,而且没关系啦,有我们四个男生在,只要一起行动应该就没事啦。”队中的带头人物裕展一边说一边大口吃着咖喱。
我们说的不是别的,正是稍晚将会举办的试胆会。听营区的人员说,在稍微前面一点的山区有一处废弃火车隧道,听说有火车在里面发生了翻覆意外才封闭的,现在那辆列车还留在隧道内,时常有灵异传言。听说主办单位针对试胆会还做过一番仔细的讨论,因为今晚的时间点正是鬼门开的时候,如果有些八字轻或有灵异体质的人真的卡到阴的话,那可就难处理了。
说起试胆会,这可是让男孩子又爱又恨的活动,一方面可以逞英雄表现给女生看,一方面明明怕得要死还要硬撑。但还好我们队上的男生胆子都还蛮大的,带头的裕展常常自告奋勇去抓在班上乱窜的蟑螂,王辛跟秋本也常常站上台演讲而面不改色,至于我,虽然自认胆子不大,但试胆会应该还吓不倒我。
吃完晚餐后,营区内先发出了集合的广播,然后发给一人一支简便的手电筒。看得出来每个男生都跃跃欲试,而女生们还没出发就几乎都缩在男生们后面了。
首先,因为怕我们在山区迷路,营区的活动人员先将我们集体带往隧道处,然后一小队一小队轮流进去,在隧道最深处会有工作人员等我们,他会在我们的手上盖上代表抵达最深处的印章后再让我们照原路出去。隧道内没有其他出路,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人走失的问题。听起来,那个待在最深处的工作人员应该是猜拳猜输了。
在大家前往隧道的路上,我忍不住问负责我们这一小队的工作人员大熊一个问题:“大熊,如果说那列翻覆的火车还在隧道里的话,那该不会真的有鬼吧?而且今晚鬼门开耶,毕竟真的死过人不是吗?”
大熊漫不经心地说:“放心,已经没有尸体了。”
哇靠,他的态度好像是要把我们放进去送死一样。但大熊接着又轻松地一笑:“放心吧,那列车发生翻覆意外的时候并没有人员伤亡,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死过人,我们不会轻易办这种活动的,毕竟怕有些八字轻的人真的见到鬼。”
一闻听此言,队上的两个女生稍微松了口气。但在抵达隧道后,我们才发现,不管有没有死过人,这隧道乍看之下就是个闹鬼的绝佳场所,洞口内一片黑压压的,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些什么,就像个怪物的大口,准备吞噬着无心闯入的人们。
我摸了一下胸口的护身符,这是奶奶知道我在鬼门开当晚会在外面参加活动时特别给我的。我以前只觉得这类东西只是心理作用,不过现在将这小小的护身符握在手中,心里的确踏实了点。
我们小队的顺序被安排在倒数第三,当我们准备进去时,已经有两小队抵达最深处出来了,这让我们安心不少,因为听他们说里面的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其实不恐怖才怪,他们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们想表现出一点也不怕的样子,而当我们进去后,我几乎可以听到筱丝跟孟桦的发抖声,甚至听到我自己鸡皮疙瘩掉满地的声音。
裕展理所当然地走在第一个,我跟王辛并列走在第二个,然后是紧紧靠在一起的筱丝跟孟桦,最后才是秋本。
隧道内的环境异常安静,除了不知从哪发出的水滴声跟风呼呼吹进洞口的声音外,鸦雀无声。
为了打破这种安静恐怖的环境,裕展开口随便聊着各种话题——
“不知道把手电筒往上照会不会看到成群的蝙蝠。”
“呃,没什么好怕的,你们不要躲那么后面啊。”
“刚刚吃得好饱,现在走多了反而有点想吐。”
虽然裕展的话题都是随机挑出来的,不过至少减低了这诡异的隧道给我们的压迫感,我们也开口附和着他的话题。
聊过各种话题后,在最后面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秋本说话了:“我们已走了多久?”
裕展想了想,说:“不知道,我没有记。”
我说:“我也没有算。”
王辛问“怎么了吗?”
秋本皱了皱眉,道:“没什么,我只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我们还没看到那列翻覆的火车?而且我们怎么都没遇到要出去的小队?”
“可能我们还没走到火车那里,而要出来的小队也在路上而已,不要想太多了。”王辛说,这个时候胡思乱想的确只会让自己越来越怕而已,多想无益。
但秋本好像已经做好统计似的,分析道:“不对,我算过第一小队进隧道到出来的时间,总共二十五分钟,第二小队的时间是三十分钟,所以说进入隧道走到底再走出来的时间差平均是二十七点五分钟,也就是说走完单程的路程大概是十三分钟,但我相信我们已经走了十五分钟以上了。”
虽然说秋本的头脑是很好,但用在这时候也真是服了他。但他也说到了重点,如果我们真的走了那么久,那么怎么都没遇到要出来的小队?那列翻覆的火车呢?
此时筱丝已经有点惊惶了:“怎么办?我们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说什么傻话?大熊说过隧道内没有其他路的,怎么可能会迷路?”裕展嘴上虽这么说,但头上却不由自主地流下几滴冷汗。
秋本提议道:“不然我们就先停下来等一等吧,看看会不会遇到我们后面进来的小队,大家也顺便休息一下。”
小队进隧道的间隔是五分钟,所以说我们应该只要等个五分钟就可以遇到我们后面的小队了。但五分钟过后,我们的身后没有出现任何人,甚至没有半点灯光,也没有人从我们前方出现。
我们六个人的脸色都相当难看,负责带头的裕展相当介意地说:“该不会是我们遇到岔路,而我带头走错了……”
“不可能,大熊说过隧道里只有一条路,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秋本摸着下巴思索。
“会出什么问题?我们一直顺着隧道走,我想不出哪里有问题呀?”裕展敲着头。
“或许其他小队都有人受伤所以在路上耽搁了……”王辛说出一个自我安慰的理由。
筱丝跟孟桦两人转头不断地看着后方与前方,期望有其他人的手电筒灯光出现,就算是一点点也好。突然,孟桦全身一阵颤动,就像羊癫疯发作一样地倒了下去。筱丝慌了手脚,我跟王辛则在第一时间抄到孟桦的身边将她压住,我喊着:“她怎么了?是羊癫疯吗?”
王辛说:“不是,她应该没有这种疾病。”
事情像是发生在一瞬间,孟桦身体的颤动停了,并且整个人直直地站了起来,竖立着。她的脸上面无表情,嘴唇青紫的紧闭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火车来了
这一举动又把我们吓得不知所措了,我轻声叫了一下孟桦的名字,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筱丝突然说:“该不会是被上身了吧?我记得孟桦说过她的八字特别轻的……”
“别……别说这种话吓人,她应该只是……只是卡到阴……”裕展结结巴巴地说完,才发觉这两者似乎没什么差别。
这时秋本突然提高音调,大声说:“你们听到什么没有?”
所有人凝神一听,果然听到隧道内传来一种轰轰轰的声音,我将脚放到铁轨上,竟感觉到一种震动,我喊道:“大家远离铁轨,有火车来了!”
多不切实际的一句话,但我还是喊了,而且也真的发生了。隧道的一端出现了一盏幽暗的灯光,并且离我们越来越近,轰轰声也越来越大,的确有火车朝我们驶来。我们紧靠着隧道边缘,紧张地等着火车的到来。当火车驶到我们面前时,竟然紧急刹车停在我们面前,车门“咻”的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