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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八章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作者:郭志江|发布时间:2024-05-15 14:44|字数:3178

  “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这句话出自《寒窑赋》,是宋代宰相吕蒙正发自肺腑的感慨。

  有些事的发生看似偶然,实则必然。不少偶然事件,大都是许许多多必然的铺垫。如今这年月,摊上好运的人也屡见不鲜。诸如,谁刚买了间商铺,不到半年就拆迁了,补偿了两个商铺的面积;某领导刚升职,他分管的领域就出事了,接他班的人被一撸到底,而他却安然无恙。

  孟忆农的老家就有个放羊汉,成为当地一夜暴富的传奇人物。这位放羊汉是光棍,四十多还没讨上个媳妇,每天赶着三十多只羊,斜背着个大帆布兜子在后山转悠,为的是捡拉煤车掉下的煤块。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后山的山脚下突然冒出几家小煤窑,挖煤窑刚开始挣的也是辛苦钱,没过几年煤价嗖嗖地年年往上涨,煤窑的就像印钞机般日进斗金。人们蜂拥而至凑钱合伙挖窑,穷怕了的农民对钱的欲望更疯狂。

  邻村的村支书与人合伙出资挖了个窑筒子,事先出高价请省里的勘探专家看过了。专家指着这块地方说,就从这挖,下面肯定有煤。谁知挖到该见煤的深度后,连块黑石头也没见着。三个股东不甘心,又凑了两三万,往下挖了十几米深,还是啥也没见着。村支书的眼珠子都红了,从亲家那儿又借了两万,把窑筒子向四周扩了扩,还是没见着煤。

  仨股东再也凑不出钱来了,垂头丧气地一商量,卖了吧。十五万打的窑,五万块,谁要,立马点钱接窑。看窑的来了不下十几拨,坐着罐车下去瞅了瞅,上来后摇摇头走了。从春节前就开始卖,卖到夏天窑也没卖出去,就扔在那儿了。

  有一天,放羊汉赶着羊群走到这里,闲得无聊,就跟看窑的老头聊了起来。听说窑筒子卖了半年多还没卖出去,心想反正也没事干,煤窑是啥样儿还没见过呢,何不下去瞅两眼?他凑到看窑的老头跟前问,我能下去看看吗?看窑的老头瞅了他两眼没搭理他,觉得他拿不出这笔钱,怕费电。但架不住放羊汉连着递烟套近乎,就说,你愿看就下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人要。一摁电闸,把放羊汉送到了百十米深的井下。

  昨天刚下了场透雨,窑筒子底部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还有积水。放羊汉站在井下往上看,井口像水杯口那么大。他从挎包里掏出手电筒,四下一照阴森森的有点恐怖,还有点冷。他正要晃动罐绳,通知上面看窑的老头提罐升井。左脚站着的地方,几块黑色的东西让他眼前一亮。弯腰捡起两块定睛一看,竟是闪着亮光乌黑乌黑的煤块。他张口咬了咬,没错,就是煤,顿时心跳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他用手电筒照着从井底往上一点点地找,我的老天爷呀,那不是煤层吗?就在左脚上方三四米的地方,雨水把窑壁上的碎石给冲下来了,露出黑乎乎闪着亮光的两米高煤层。他顿时明白了,这个窑筒子紧擦着煤层打下去了。

  放羊汉怕看窑的老汉生疑,不敢在下面待太久,他把地上散落的煤块用石块盖住。把嘴上手上的煤黑用雨水洗干净,把手伸进内裤擦干。然后晃动罐绳升到了地面。看窑的老头见他浑身发抖,满脸失望,笑笑说道:“叫你别下去,你非得下去。”说完,用草帽盖住脸,歪在躺椅上哼起了小曲。

  放羊汉两条腿都不会走路了,浑身打哆嗦,幸亏看窑的老头用草帽盖着脸,要不非得看出破绽不可。第二天,他没出来放羊,过了四五天后,他几乎天天到后山放羊,从不靠近窑口,站在远处拿眼往这边瞭。又过了几天,一个西装革履烫着卷毛的年轻人,开着桑塔纳轿车来到井口说要买窑,看窑的老汉看年轻人像个有钱人,赶紧回去喊人。三个股东闻讯都跑来了,一个个哆里哆嗦地陪着笑脸光说好听的,生怕人家看看不买了。

  两拨人没说几句话,卷毛就从车里拎出个塑料袋子扔了过来:“你们谁过过数,五万块。”卷毛嘴里叼着根烟,咧着个嘴一边在协议上签字一边说道:“做买卖哪有开矿来钱快,说啥这辈子也得过过当矿长的瘾。”

  村支书看着这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差点笑出声来:“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世上竟有这种傻逼。”村支书和另外两个股东迫不及待地签完字,拿上五万块钱和自己那份协议,扬长而去。

  过了几天,卷毛领着几个操外县口音的人,带着挖窑的工具来了。一开始,还假模假式往下挖,又提上来几罐烂石头。干了没几天干脆放了假,留两个壮汉看井口。又过了十几天,忽然又换了一拨新人,带来了新工具,轰轰隆隆又干了起来。挖了没几天,忽然停下不挖了,把罐车装满了碎石头往窑井回填。填了没几天,就哗啦啦开始出煤了,两米多高的煤层呀,一个窑的出煤量顶周边三四个小煤窑。

  刚开始,人们见放羊汉在煤窑忙上忙下的,还以为他给窑上打工挣个零花钱。不久,当他卖了羊,手里握着新式的手机,开上了村里最贵的小轿车,把个如花似玉的新媳妇娶进家时,人们才明白,这狗日的在矿上有股,而且是大股东,那卷毛年轻人是他的远房亲戚。

  直到他后来成了全乡首富,这个秘密才慢慢传了出来。据说有天这小子喝高了,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天他请本村的村干部喝酒,众人酒足饭饱后众人捧他,有人说他命好,也有人说从小就带着样儿呢,不是凡人。他醉蒙蒙地冲众人说道:“什么命好,带什么样儿,要不是我放羊闲得蛋疼,要不是头天下了场透雨,我哪儿有今天?别说搂着漂亮娘们睡觉,老母猪都没得搂,还他妈的光棍一条。”他用手指点着说他命好那人的脑门喊道:“记住,都是他妈的运气,好运来时,上赶着你,躲也躲不掉。”

  中原省委关于中京城市规划的重大调整,就为不少人带来了好运气。有人瞬间身价倍增,有的企业昨天还为职工发工资东挪西凑愁眉不展,眨眼间就有人拿着几千万现金来谈合作。中京市沉寂了数十年的北部城区和郊区成了投资的热土。

  中京市西高东低,城市呈长条状向东南方向发展。省委书记肖峰是上海人,他对南方大城市或依山或傍水,摊大饼似的呈发散状布局很有好感。他从深圳出差回来,在飞机上俯瞰中京市,猛然感到这座城市不仅形状难看而且极不合理。城市向东南延伸,而东南部是一望无际肥沃的良田。他带着省直相关部门到中京市召开专题座谈会,随后邀请国内最权威的专家组成团队,对中京市城市规划进行论证。最后省委作出决策,城市由向东南转而向北发展,把清水湾这条中京的母亲河搁在城市中间,要求中京市迅速按照省委决定调整城区发展规划。

  消息一出,中京市房地产市场顿时乱了营,刚在东南买了地的跟吃了苦瓜似的,而在西北有地的嘴则咧成了瓢,一副开了天眼的模样。不光是做房地产的,但凡有点关系和门路的,都跑到中京市北部的润泽区找地去了,冷冷清清的润泽区顿时热闹起来。

  润泽区土地局、规划局成了全市最热门的地方,整天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这真应了那句老话: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前些年润泽区多羡慕地处东南片区的裕东区呀。瞧人家过的那日子,跟咱比就跟新旧社会一样。在那儿当个局长,忙呀,你想请他吃个饭,得排到两星期之后。这才几年光景,润泽区也成这样了。

  清水湾农产品物流园,地处中京市北部偏西的位置,在城市最边缘地带,再往西就是高低不平的丘陵庄稼地。它的北面是中京市植物园,占地三千多亩。清水湾从植物园拐了个弯,紧贴着物流园南面流过。这条河确实为这座城市增色不少,可谁能料到中京市以后会以清水湾为南北中轴线来发展。中京市城建新规公布后,这里的地价蹭蹭地往上涨,从十几万猛增到五六十万元。距这不远的一块三百亩住宅用地,已经被拍到每亩一百五十万,快赶上市中心闹市区的地价了。

  谢晓玲得此信息,比官方公布的还早了两天。清华大学规划设计院的杜老应邀参加了中京城市规划的最后论证。杜老是大通集团的顾问,在与谢晓玲的闲聊中,老专家很含蓄地说道:“谢总,听说你在中京市有个项目?那地方可是上风上水的好地方呀。”

  谢晓玲当时竟没听出话中的玄机,笑笑说道:“借您老吉言吧,中京这地界跟北京没法比,十几个亿的项目,挣的还比不上北京挣的零头。”

  老专家很神秘地笑笑说道:“也未必,有福之人不用忙嘛。”

  两天后官方消息在报纸上对外公布,谢晓玲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老专家那天话里的真实用意,特意派人给老专家送去两盒十年的白毫银针。她跟杜老认识多年,老先生除了是规划设计的顶级专家,也是品茗高手,对白茶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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