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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五章 试探对方手里的底牌

作者:郭志江|发布时间:2024-05-15 14:43|字数:3263

  谢晓玲看着孟忆农,既没话也没起身相送的意思,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她的神态印证了孟忆农的判断,谢晓玲并没想撒手,她是在试探。看对方亮出的究竟是不是手里的全部底牌,也想以退为进,争取最有利的结果。

  与谢晓玲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相反,王副总此刻显得焦躁不堪,就像小孩子面对父母俩人吵架,极力想劝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焦急地看看谢晓玲,再看看孟忆农,想说话又不敢说。

  孟忆农觉得弓不能拉得太满,得给谢晓玲个台阶下。他收住脚步转过身故作惋惜地说道:“谢总,您也知道,在体制内干事很难,事事要走程序,还得合规。项目投资十几个亿,多少双眼睛盯着,别说江市长,就是市长说了也不定能算数。若由大通集团来操盘,就冲谢总您的实力和为人,我得省多少心。否则我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劲,冒丢饭碗的风险,去费力不讨好地捣鼓这些事。您可千万别以为我是一心为公,为公的成分有,更多是为我自己。我还年轻,还想进步,跟那些没良知的老板打交道,恐怕项目没建成,我人就进去了。谢总,做与不做是您的事,作为朋友我也算尽心了。”

  孟忆农这番话更砸实了谢晓玲的决心。闯荡商场二十余年,谢晓玲也算阅人无数了。官员见得那么多,像孟忆农这般洁身自好、浑身正气的,实在不多见。跟这样的官员打交道,做起事来比那些贪婪的官员要顺当得多。

  放弃!在谢晓玲的字典里根本就没这个词。当年,她二十岁从郊县的村里出来单枪匹马独创京城,从卖电脑配件的小个体户,到赫赫有名的大地产商,啥时轻言过放弃?十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购并案,蛇吞象没演绎成,反倒让她一夜间从几千万的富翁变成了穷光蛋,还背上一屁股烂债。那段光景她死的念头都有,但她没死。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卧薪尝胆,三年后东山再起。不仅把当年的幕后黑手送进了监狱,还在京城创造惊人的地产神话。都说经历了十年前那场劫难,谢晓玲更洒脱更漂亮了。其实历经沧桑苦难之后还漂亮的人,美的不再是皮相,而是灵魂和神韵。

  谢晓玲刚才那些话并非本意,她想顺着王伟的话,试探孟忆农的反应,进一步看清他手中的底牌。虽说跟政府打交道,政府这头不会玩什么猫腻,可古人不是说过吗,小心才驶得万年船。

  谢晓玲两眼闪烁着咄咄逼人的亮光,说道:“孟主任,如果不挣钱我也要拿下这个项目呢?”

  “谢总,你是商人,不挣钱怎么能做?”孟忆农脱口而出。

  “这就是我跟常人的不同之处,别人做项目看到的只是眼前的利润,而我看的是跟我打交道的人。就凭您和江市长,这笔生意就是不赚我也干了。您说吧,大概多少钱能中标?”

  孟忆农说道:“这个我可说不好,倘若让我预判的话,应该低于十二亿八千万才有把握。”

  谢晓玲对王副总说道:“王总,照着十二亿五千万去准备投标,下来的事由你对接孟主任。不管花多大代价,拿下农产品物流中心项目。”

  “孟主任,您有所不知,这就是我的商道,认人不认钱。在一个地方要想站住脚,必须找到靠得住的人。您和江市长一时半晌都离不开中京,等我把这个项目做完了,你们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样人的时候,还怕我拿不到项目,还怕挣不到钱?更何况,别人干赔钱的项目,我干未必就赔。原材料这块,我有沙石料场,建筑工程队都是跟我十几年的老班底,施工速度质量绝对一流。如果付款及时,我还能让钱生钱,这样算下来,即便挣不到钱,也不至于赔钱。”谢晓玲越说底气越足,与刚才那位神色黯淡的女人判若两人。

  孟忆农这回是真服了,两眼直愣愣盯着谢晓玲,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暗自叹道:原以为长得漂亮的人,都是靠漂亮脸蛋吃饭的,想不到谢晓玲女流之辈,见识之高远不让须眉。

  他恐怕言多必失,不敢多耽搁起身告辞。谢晓玲从手包里拿出只精致的小纸袋,递给孟忆农说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件伴手礼而已。”

  “谢总,若贪图这些,我就不会费力不讨好地帮你们了。中京的土财主也不少,他们比你出手还大方,我是真心想让大通集团留在中京。”孟忆农真诚地说道。

  废标办得挺利索,以建工集团项目负责人在投标过程中存在串标为由头,招标办监督委员会裁定:此次招投标乙方存在导致有失公允的行为,做无效裁定。建工集团还假模假式地前往申请复议,被驳回后便再没任何举动。

  三天后,项目重新招标,投标企业明显少了,包括邻省的建工集团、省内的中盛集团,都没参加投标,只有七八家规模不大的建筑企业来凑热闹。业内有人问中盛集团的董事长曹彪,家门口这么好的项目为啥干看着不去竞标?

  这位老江湖脸上挂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水太深了,看不出来吗?国字头老大的标被废了,愣是连个扁屁都不敢放,这点门道都看不出来?”

  当天开标、评标、定标,北京大通集团以十二亿五千万的价格中标,竞得中京市农产品物流中心项目代建总承包方。

  晚上,孟忆农早早就来到竹语堂茶馆,还是上次那间偏僻的房间。茶馆新添置了安吉白茶,女老板亲自把茶泡好后退出房间。孟忆农把茶馆女老板和大通的谢晓玲对比,觉得这俩女人是两种不同的气质和美。一个浑身静气,典雅端庄;一个充满贵气,活力四射。没容他比较下去,江一铭推门而入。

  几天不见,江一铭显得有些憔悴。孟忆农刚站起身,他上前一步抱住孟忆农说道:“好兄弟,今天财政局长告诉我,五个亿的国债资金已全部到位,省财政配套资金下周准到。”孟忆农嘴张了几张,话没说出来,一股热泪涌了出来。

  两人坐下来,跟上次一样,还是江一铭问,孟忆农说。不一样的是,今天俩人从容了许多。许多事就是这样,一旦成为过去,哪怕当初过程再艰难,情节再曲折骇人。事过之后再谈论时,再能说会道的人,也很难再现当初的惊涛骇浪。因为很难再找到当初经历此事的心境了。

  “忆农,我俩最后那次通话后,连着几天都睡不好,就你谋划的那盘棋,哪步走不通,都不可能是今天这个结局。前几天向省委林书记汇报工作时,我简要向他做了汇报。林书记很严肃地说,为中京争取资金,上大项目,出发点是好的;为把事办成,方法上灵活些也未尝不可,但不能违反大原则,更不能产生不良影响。林书记还说,看来基层情况还是很复杂,市里都这样,到了县里乡里呢,到了老百姓那里呢,办事不就更难了。”

  虽然省委对全省党政干部提出了容错机制,要求各级干部创新新担当,只要出于公心,没往自己兜儿里装,出了差错区别对待。但在官场也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真出了问题事先汇报过,跟没汇报过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别说这事没捅出篓子,就是出点差错,省委副书记出面说句话,说这事他们事先跟我说过,谁还敢拿这事来说事。

  见孟忆农半天不说话,江一铭问道:“第一次投标,那十二亿八千万的投标价是怎么来的?”

  孟忆农说道:“我出的题,王梦怀出的主意。王总说,既然这活儿落不到我手里,我索性好人做到底,把标价帮你们压下来,照这个价谁干也没利润,既然大通铁了心想吃下这个项目,就得让它付出代价。”

  “另外两家大公司为啥第二轮没去竞标?”江一铭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里面肯定有不少故事。

  “为确保首次中标,那两家公司是王总找来陪标的,他们三家合穿一条裤子。第二轮没大公司参与竞标,几家小公司都没啥竞争力,就用不着他们陪了。王总办法多,人也仗义,他这个人情我是欠下了。”孟忆农说道。

  “王梦怀这人挺有正义感,敢作敢当,有机会我见见他。中京城建每年投资大几百亿,我们邀请他参与。”江一铭说道。

  “那太好了。王总虽没直说,但我觉得他是冲着您才出手相助的。”孟忆农道出了自己心底的话。

  “既然无利可图,谢晓玲为啥还要接盘?”江一铭有些不解。

  “江市长,这回咱都看走眼了,这女人不光外表长得光鲜,做事比爷们还爷们,她看得远着呢。”孟忆农把谢晓玲酒店里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照你这么说,我们还真小瞧了她。”江一铭说道,“适当的时候我会向书记和市长汇报。没想到这场博弈,我们倒成了最大的赢家,资金到手了,还省了两三个亿。”

  “项目还没建成,有些话还不敢说。不过,跟大通集团合作,我有信心。”孟忆农说道。

  “我们跟谢晓玲也算不打不相识,有了这次交锋,今后打起交道来心里就更有底数了。”

  又过了几天,陈司长打来电话,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电话来得这么晚。电话里几乎是陈司长说,江一铭根本就插不上话,只是静静地听。一直到陈司长办公电话铃声响起,陈司长匆忙说了句,领导让我马上过去,才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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