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势如初,一直细细小小飘扬着,长街上鼎沸的热闹没有分毫减缓的样子。
林霜带着两兄弟一直顺着人潮走,南昭和王武等人则警惕地观察四周。
直到后面有如浪轰的声音传来。
“花车来了。”
“花车来了!”
……
无数兴奋的人声如同巨斧一般破开人群,尚算宽敞的街道由远及近分开两边,林霜他们也被挤得同靠边的小贩站成一堆。
她抬眼看看斜对面的钟楼,又转向长街中央大片的空白处。
那尽头已经能看到装饰华美、巨大无比的腾龙花灯车缓缓驶来,足足有五六倍于寻常马车大小,上面簇拥着艳丽繁复的牡丹花和色彩夺目的各式奇草。花车前后两侧鼓乐喇叭震天。
而在这花车上,还站立着两位覆面神仙装扮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花车上,人们兴奋地叫嚷着欢呼着,热情足以驱散凛冬寒冷的北风……
“马车一到我们跟前,咱们就分散开。”林霜回头朝两人吩咐。
看到两人点头后,她又冲南昭和王武使了个眼色。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巨龙乘着雪色张牙舞爪行到跟前。
应珣双手死死按在腰上,应景也全身戒备着。
林霜盯着钟楼和花车之间越来越短的距离,双手也逐渐握紧。
书中谢必安安排的第一支冷箭便是从钟楼上射出,然后——大混乱开始。
耳边一切人声都化作背景,能令地动能令山摇的鼓乐踩在耳膜上,愈来愈大,最后顺着血液直击心脏。
“就是现在。”
她迅速做下判断,紧接着人便往后退,应珣与之相反,开始向前。
几乎就在同时,高高的钟楼上有人拉动弓弦,直冲林霜所在的地方射来。
长箭破空,在一片声浪中毫不起眼,直到小贩高高挂起的幌子被射穿,长杆倒下,砸向周遭百姓。
啊——
有人开始尖叫奔跑,更多的人则是不明所以。
然而,花车那边显然有人看到这边动静,警惕地高喊:“有刺客!护——”
他的话没有说完,喉咙便破开一个血洞,人直挺挺地倒在花车前。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了。
而下一瞬,不知从何处冒出无数蒙面人,直奔这一块而来,个个手握兵器,杀意森然。
林霜边退便注意应珣那边的情况,他人已经挡在花车前,南昭和王武几人跟在他身侧。
“是那些人吗?”应景持剑横在林霜身前,问她。
他问的自然是这伙人是不是要害侯府的人。
“应该是。”林霜沉声回他,否则这一箭不会射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应景眉眼压低,浑身戾气暴涨,“这帮杂碎,小爷今天非得活剐了他们!”
说完长剑猛地平挥,削断了冲过来的蒙面人脖颈,血哗啦一下喷了他一头一脸。
应景大袖一挥,嫌恶地抹掉脸上的血,回头朝林霜挑眉笑,意思是他刚刚动作俊不?
林霜无语后退两步,不想沾他分毫,眼睛则时刻注意着花车那边,不知何时那边又涌出一伙人,数量不多,但战斗力极强。
她定睛一看,跟着勾唇冷哼。
果然,是谢必安那伙。
长街上的人跑得跑躲得多,剩下来的全在厮杀,数不清有多少人倒下。
应珣面色冷静,然而额角薄汗却昭示着他越来越焦躁的心。
这谢必安果然厉害,小小年纪杀人的动作却凌厉无比,没一会儿,边打边动,人已经快到花车这边。
他心知对方是在寻机会救驾,而自己绝不能让他得逞。
林霜又如何看不出,拉过身边一个自己人,吩咐道:“去,告诉大公子不要慌,不用管谢必安,守在他那个位置就行。”
跟着又眯眼看向钟楼那边。
第一箭,引蛇出洞。
第二箭,她目光如刃,扯了下唇,姑且就叫鹬蚌相斗、渔翁得利吧。
雪开始下大,朦胧的雪雾中刀剑争鸣做响。
血染红了雪。
就在蒙面人伤亡惨重,即将不敌的时候,从钟楼处竟然又射出一只箭,直取花车上那几个“无人问津”的假神仙当中一位的心口。
电光火石间,谢必安脸色顿变,折身就想飞扑上去,然而有人速度比他更快。
应珣扯过那假神仙的胳膊将人甩在花车栏杆上,自己的肩背却暴露在箭口下,被一箭射穿肩骨,下一瞬人被冲力带着半跪到地上。
林霜双眸剧烈颤动了下,抿紧唇一错不错地看着那边。
而另外一个假神仙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将脸上面具一挥,跪到另一人面前小心地将人护住。
“陛下!陛下!您怎么样?您没事吧?”他脸色煞白,声音尖细,竟就是此前与林霜来往过的禀笔大太监常春。
应珣适时侧头看去,满脸不可置信。
正此时,地面传来那种成百上千只马蹄同时振踏才能发出的动静,是禁卫军来了。
蒙面人听此声音,知道再逗留只有死路一条,其中一人吹了声口哨,所有人开始朝四面八方后撤。
谢必安面无表情地盯着花车上的几人看了许久,终于一扭头,掩下所有不甘,挑了一个方向追过去又杀了几个蒙面人。
林霜见他们逃走,勾唇嗤笑,逃不了的,她早就布下无数人手,就等着他们被打散,活捉所谓的主公。
远空灰黑一片,然而近处却在花灯的照耀下,晕出色彩柔和的光。
禁卫军已至,长街上的厮杀声彻底归于平静。
南昭和王武左右搀扶着应珣从花车上下来,走到林霜面前。
“我们做到了。”应珣弯唇,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无声朝林霜说了这句。
对,他们做到了,成功抢了谢必安救驾的功劳,在陛下面前露了一回大脸。
但林霜此刻的表情却说不上多欢喜,盯着应珣看了一会儿后,竟伸手摸向他肩背上裸露的箭头,成功让应珣发出一阵隐忍的嘶声。
“哦,还知道疼啊,我以为你是钢筋铁骨,完全不晓得疼的了。”她幽幽道。
方才那一瞬,差点把她吓出心脏病了。
应珣一脑门的冷汗,也不敢反驳,只道:“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林霜这才脸色好转,压低声音湊近他耳边,“知道你是想使苦肉计,但下回请提前告诉姨母我。还有,弄个擦伤就行了,搞这么严重干什么!你的命可不比他的命轻贱!”
这是说应珣的命在她心里,比狗屁皇帝的命更金重。
应珣心口一暖,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