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准备,应珣这个时候说做准备,还能有什么?
准备着逃跑。
可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带得走。
即便走了,她们也会终身背负噩梦般的命运。
更何况,她就不是个会临阵脱逃的人!
有钱能使鬼推磨,差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申荃便回来了。
他抬起酱紫的袖摆擦着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急声道:“是大理寺提的人,说是有人告密大公子曾多次在登鹊楼同晋王密会,而三公子之所以和晋王府扯上关系,都是因为大公子和晋王的关系缘故……”
林霜坐在前院正厅,几榻的矮桌上放着一盏茶,已经没了烟气,该是放了许久也不见主人喝,凉透了。
“我知道了,你一会儿去跟府里人说不许有人擅自议论,大公子只是依照惯例被叫去问询,并无不妥,记住了吗?”她一只手压在几榻上,眼中幽光明灭不断。
申荃点头,心里挣扎了片刻,才小心开口,“夫人,要不我再去试试买通守卫,看能不能……”能不能送您出去。
“不可能,我是出不去的,谁都出不去。”林霜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冰冷的茶水顺着食道下去,一路凉透心底。
她放下茶盏,目光悠远看向静悄悄的院中,“更何况,还没到最后。说起来,顾将军应该快回来了。”
的确,已经有几日了,顾阅川若是快马加鞭已经够来回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话才说出去没多久,外头官差便提了个食盒进来,说是江先生送给老夫人的。
江浸月这个人,为人处事举止行踪皆无定性,偏偏这个人在上京城还颇具盛名,不少青年才俊拿他做榜样,也因此他送进来的东西,官差虽然不大情愿,到底也没有拦着。
林霜让元芳拿了两个金元宝犒赏官差后,便伸手掰开里头的柿子饼,一个接一个。
没有?
她一边眉梢挑了挑。
里头没有只言片语。
这怎么可能——顾阅川自己因着和侯府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不好借自身身份送进来,拜托江浸月是最好、最自然的选择。
元芳站在旁边,紧紧揪住手中绣帕,“夫人,顾将军……会不会还没有回来?也许,也许路上出了什么事耽误了也说不定。”
林霜面上波澜不惊,轻轻放下手中的柿子饼,没有言语。
不可能。
若顾阅川没有递回消息,依照江浸月的个性不可能无缘无故送东西进来。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几次三番送东西给结识不足月余的人,何况还是并不相熟的老夫人。
她目光转到柿子饼上,橘红色的柿饼上头覆这一层白霜,瞧起来粉粉糯糯的。
不过她不喜欢吃这种东西,软塌塌,咬进去好像牙齿都会陷在里头。
柿子饼,对,柿子饼——柿柿如意!
林霜忽然笑开,她知道了。
应珣被带走后,外头官差的检查定然是又紧了许多,也是江浸月聪慧,想出这么个点子。
现在这个季节又是刚好吃柿子的季节,送这个进来,想必不会有人会多想。
而吴郡织造坊那边的确听从了她之前随口给的建议,在出坊的绸缎上压了标记。
若是这样,现在只要将证据送到陛下面前,证明应景送进去的绸缎是被掉包了,那侯府就有活命的机会。
元芳见她面色缓和下来,有些不明所以。
“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
林霜站起身,缓缓走到门口,看向外面高高的院墙,那不仅仅是一堵墙,现在看来更像是横亘在生与死之间的界限。
吴郡织造坊出的布匹作为这次晋王逾制谋反事件中相当重要的一个证据,在事情一出来时,就该被大理寺的注意到,并去查探,按理说应该已经知晓那些绸缎有异,但到现在为止,事情并无半点松懈。
这很显然,是有人故意压制着,不让这个证据传到陛下耳中。
她现在该怎么办?
她得想办法把它送到陛下面前才行。
还得尽快,应景和应珣都在大理寺,她怕他们熬不了多久。
往暮雪斋走的路上,有丫鬟上来说老夫人那边醒了,说是叫林霜过去。
林霜手一摆,直接拒绝,“跟老夫人说,让她好生养着,别再添麻烦就行。至于其他的,一律不准在她面前泄露半分,大公子的事也别说,就称大公子连日来侍奉她,累倒了。就这么说。”
她是丁点儿都不想同这个老太太叨逼叨,不要指望糊涂一世的人瞬间清醒,只要现在别再给她惹事就成。
丫鬟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瞅了眼林霜,老实说,她一个小丫鬟不敢这么回老夫人的话。
但见林霜脸上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忙躬身退了下去。
回到暮雪斋,元芳替她烧了个汤婆子塞到她怀里,林霜一只手拢着它坐在椅子上,另一只手揉着太阳穴,脑子里则在不停打转,想着任何一个能出去的法子。
顾阅川能帮忙去吴郡找证据已经算得上情真意切了,毕竟这件事若是粘连上,那可是连坐杀头的大事,即便他肯,他父亲也会打断他的腿,不让他出门的。
而江浸月,她暗自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他是原书男主谢必安的师父,这层隐蔽的关系现在只有她知道,而这关系存在,就注定了他是不可能会真正帮助侯府洗刷冤情。
毕竟侯府一挣脱,意外着晋王府也会顺理成章的脱罪。
江浸月能顺手帮她这个忙,便是想到了即便她知道证据,也送不进宫里。
正想得出神,却听外头有脚步声沉沉传来,由远及近,直至站定在她面前。
她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看向来人,唇角绽出一抹浅笑,“表情这么严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