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老夫人摇了摇头道:“从前这侯府在您手里,在庄姨娘手里,可真是应家亲眷的安乐窝、养老院啊,只要说得上关系的人您都纳进来,养得他们目无尊下,吸着侯府的血做着败坏侯府根基的是。这样的人,留着何用?”
“我应家的侯府,我愿意养着哪些人就养着哪些人?!”老夫人根本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侯府家大业大,养谁不是养?就这么些个人怎么了?他们手缝里漏漏就够这些人吃穿不愁了。
是,是有几个人心思不纯,可不表示所有应家的远亲都这样,多数人对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林霜如何不知老夫人的想法,坐惯了高位的人,就是喜欢施舍,喜欢从旁人感恩戴德的嘴脸中汲取自以为的虚假的善心,以此来填补自己空虚的心。
“您愿意养也要有资本养才是。”她说得漫不经心。
“你什么意思?”
林霜站起身,走到堂中,“您以为如今的侯府还势同从前吗?或者说,您以为应家真的财大气粗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吗?老夫人,您太天真了。”
杨妈妈站在老夫人身后,听林霜这么说,心几乎绷到了嗓子眼。
这可是长平侯府资格最老,最大的长辈,她竟然敢?
老夫人更是面色胀红,连带着眼角眉梢的皱眉仿若都深了许多。
林霜没等她叫出声,接着道:“长平侯府早就不是原先的长平侯府了,那些下人就是蚂蚁,一人一口也能叫应家血肉横流。老夫人,您有这空闲找我麻烦,不如好好看看您手里的账簿。”
说完,林霜转身就打算朝外走。
“站住!”老夫人气得额上青筋直跳,“你现在是什么态度?!你就是这样和我说话的吗?!”
“我什么态度,取决于您是什么态度。”林霜侧头看她,目光极其冷淡,“但有一点您务须质疑,只要我一日是侯夫人,我就不会做一件对不住侯府的事。”
说着也不管老夫人在后面什么反应,大步便往外走去。
老夫人手指颤抖着指向她的背影,“这,这……真是反了天了。”
杨妈妈赶紧给她顺气,“老夫人,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夫人她……她可能只是觉得那些人,那些人不合适留在府上。”
“不合适?那些人不合适,她的人就合适?”老夫人怒目看向杨妈妈。
杨妈妈赶紧告罪,“哎呦老夫人,奴婢笨嘴笨舌说错话,您别和奴婢一般见识。”
老夫人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倒也没有过多斥责。
半晌,像是想起林霜方才的话,她吩咐道:“把账簿拿过来,我亲自看看。”
这账簿拿回来,本就是为了架空林霜在侯府的权利,因此她并未过多留意。
杨妈妈“欸”了声,很快垂着眼退走到内室,从箱笼里取出递了过去。
老夫人打开后翻了几翻,又猛然将账簿磕上。
“怎么了,老夫人?”杨妈妈见她脸色大变,忙凑过去急问。
老夫人将账簿往桌子上一扔,却是沉沉叹了一口气。
这账簿上一笔一笔记的清清楚楚,她眼里无比豪奢富贵的侯府原来竟已是这般模样。
大半的营收和户税都用来养着应睿手下的兵和食俸的属官,即便应睿过世,为免旁人说他们侯府不顾人情,她也一直在供养着。没想到却已然成了侯府厚重的负累。
还有去年的水灾,年初的旱灾,庄子里的收成不好,佃户的租金也难缴。
日进斗金的铺子,也只能刚好平了那些生意不好的买卖。
而她以为的那些个下人不过贪点小利,动摇不了侯府的根基,可这账簿上记的点滴,看过去分明就是一只只虫蚁,一人一口,长年累月,竟也扒了他们侯府一层皮。
良久,见老夫人都未开口,杨妈妈小心道:“老夫人,这……下人咱们还发卖吗?”
“算了,先就这样吧。”老夫人揉着眉心,头痛不已。
这话说得就有些无奈了。
可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便是她再想换人,林霜那边早有防备,也不可能轻易让她如愿的。
杨妈妈点了点头,眼中隐隐还有不甘。
而林霜,出了老夫人院子,就见外头徐牙婆赌在小径上,一脸讨好着笑的等着她。
“夫人,您可真是有先见之明,那日您找婆子定下着契书,婆子看着您就是个极有远见的人……”徐牙婆奉承着。
林霜冲她笑了笑,“这也多亏你,你找得这些人,我用着尚且可以。”
“您好用就成,好用就成。”徐牙婆笑的眼睛都快眯成缝了。
林霜懒得再听她废话,朝元芳使了个眼色,元芳立马从袖兜里掏出一袋银子,塞到徐牙婆手里。
“今日你在老夫人面前还算没露怯,若有下回,一样如此。”林霜淡淡告诫了句。
徐牙婆收了银子,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夫人放心,婆子心里有数。”
林霜朝她挥了挥手,人便继续往前走。
徐牙婆在后头看着,喜得眉梢都扬着春意。
……
而此时,应如是的院子。
丫鬟伺候着她刚用下药,她情绪总算安稳了些,只是不愿出屋子,面无表情地趴在桌子上看几只朱鱼游来游去。
青蓝守在门边,浑身沉静,说不出是恭敬还是冷漠的样子。
忽然,从院外传来一阵声响。
她回身看过去,见到来人,忙走到应如是身侧禀告道:“五小姐,三公子来了。”
应如是眸光微闪,身子还是一动不动。
青蓝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规矩地退到一侧。
应柏推着轮椅进来时,见到的便是她如此颓然的样子,心里一紧。
他侧头目光淡淡瞥向青蓝。
尽管只是一瞥,可青蓝不知为何却整个惊住,很快反应过来,退到屋外带上了门。
“好点儿了吗?”应柏这才看向应如是,轻声问。
应如是别过头,没有应。
应柏眼皮往下压了压,又近了几分,直至她身侧,抬手想要摸上应如是的发髻。
谁料,还未触到,便被应如是一个挥手打开。
应柏浑身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浅笑着问:“生哥哥气了吗?因为哥哥这几日没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