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闻言,乐得清闲。
林霜又看回鱼缸,道:“栖云轩最近怎么样?”
“崔姨娘已经能起身了,不过哪里也没去,只在她那屋子里待着,小福子和桃蕊看管花圃,说一次也没见她出来过。”元芳回。
林霜“唔”了声,心想这个崔姨娘当真是个能隐忍的人,寻常人若是在屋子里待着几日不见日头,早便发霉发火了,偏她能安安静静待着,像个没事人一样。
“继续看着,有点异动,立马让她们报过来。”她道。
“奴婢晓得。”元芳回,跟着便出去忙活了。
林霜又逗了会儿鱼,回头发现南昭还在,诧异问道:“怎么了?还有事儿?”
“顾小将军是北境都督顾延之子顾阅川吗?”南昭问。
林霜挑眉,“你认识?”
忽而想到什么,道:“我忘了,你从前在北戎还是个少年将军,是战场上听过他的名号?”
南昭眼中划过一丝寒意,道:“顾家军破了北戎,踏碎了格桑花,杀了我们的人。”
林霜神色凝住,看着面前极少情绪外泄的男人,没来由的有些心紧。
北戎早就灭亡,南昭的故国更是湮灭在历史中,成为汉人史书上的几张纸。
而北戎活下来的百姓也多与汉人融合而居,从前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格桑花也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
她低声道:“南昭,战争从来都是冰冷的、是残酷的。我从不认为一场战争有真正的胜利者,有的只有幸存者,你们和顾家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他亡,双方都要付出十二万分的力气去争夺,可这最后,哪怕抱着保家卫国的理想而战的人,死后也只会成为北境黄沙中的一具无名骸骨,谁胜利了?只有上位者,只有统治者。”
南昭怔了怔,撇过头道:“您是担心我报复顾阅川?”
“不是,谁灭了你的家园,你都有理由恨他,甚至报复他,这点毋庸置疑。”林霜摇头道,“只是我希望你除此之外,更清晰的认识一点,那就是背后谁才是你真正的仇人,而活下来的人更应该如何生活。”
说着,她笑了笑,“我相信你心里是有考量的,从你对待王武和他的儿女就能看得出来。”
她心里补充了句,对我也是。
南昭垂首没再言语。
林霜不知他是否有听进自己的话,只是很多事情都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她也无法再劝更多。
……
秋风漫扫,转眼便是两日后。
应如是倒是消停了不少,也不尖叫了,只是一个劲儿地伤心流泪。
听说老夫人心疼地跟什么似的,好吃的好玩的尽往她院子里送。
“夫人,老夫人也奇怪,怎么从前不见她对五小姐这么好。”元芳小心地剥着石榴,道。
“从前庄氏也没被弄出府了。”林霜颇为自在地吃着用瓷勺舀着碗里的石榴果,随口答了句。
老夫人现在的心疼她太清楚了,典型的补偿心理。
老太爷当日答应庄妙音予她一世荣华,老太爷死后,老夫人便纵得她骑在主母头上横。
现在庄妙音离了府,她一双儿女,一个自小病重不得行走,一个又伤了脸,没一个过得好,这才让老太太如此对待。
“我听说五小姐一直哭着要见顾小将军,怎这般没羞没燥,一个姑娘家家的。”元芳撇嘴。
“顾小将军从火海中救了她,对他心生依赖也属正常。”林霜道。
“我听老夫人院里的丫鬟说,老夫人这几日唉声叹气不知如何是好,好像是有心要请顾小将军过来一趟,安抚一下五小姐。”元芳哼了哼,“要我说将军他事情那么多,哪里有时间来这里哄一个小姑娘,也不晓得五小姐怎么好意思。”
她私心里还是将顾阅川划作林霜的人,应如是这样做,在她眼里就是挖墙角。
林霜淡淡瞥她一眼,“我之前说的你忘了?”
元芳一凛,低头道:“奴婢知错了。”
“错了就该罚,罚你把这些石榴都剥了,一会儿给珣哥儿和澄姐儿送点。”林霜点了点桌子上放着的一堆石榴。
元芳的脸登时垮掉。
可她话没说出多久,果然听前院的下人来报说顾小将军竟然真的上门了。
林霜也不知怎地,有些自恋的想这顾阅川该不会是以来看看应如是为由,实际是来找她的吧。
略一沉思,她便起身道:“有几日没去绣春绸缎铺看景哥儿干活了,去瞧瞧吧。”
总之现在不是和他碰面的时候,顾阅川该是回去同他父母闹了一场,情绪正上头,这会儿与他碰到,若是他再胡言乱语,避之不及害得反而是她自己。
待领着元芳和南昭去到绸缎铺子的时候,一打眼看去,客人一个没有,应景人也没瞧到。
“人呢?”她问伙计。
伙计忙颠颠地跑出来,指了指上面,道:“和王掌柜在上面谈事。”
林霜缓步往上走,果然见上面应景揉着眉心,一副烦恼不已的样子,而他对面,王掌柜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脚步声,应景扭头,见是林霜,脸色一变,“您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不成?”林霜施施然走近,在椅子上坐下。
元芳上前,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笑道:“二公子,夫人给您送石榴来了。”
应景微愣,转瞬傲娇道:“这街上什么买不到,要您跑这一趟。”
“不吃算了。”林霜哼了哼,转向王掌柜,“给你了。”
王掌柜慌忙推手不敢应下。
应景见状,一把抱起装石榴的碗,顺带着恨恨瞪了一眼王掌柜。
林霜笑,问:“你们在愁什么呢?”
应景塞了一嘴石榴,含糊道:“还不是斜对面那家金缕楼,上回我不是施了不少布,许多人便上赶着来我们绣春绸缎坊买布,对面的那家眼红,竟然搞恶意竞争,一匹布的价格才卖三百钱,三百文还不够成本的。还到处宣扬说我们绣春的布是劣质产品,合作的红袖织锦院更是把柞蚕丝当桑蚕丝来以次充好。”
“金缕楼?斜对面的不是叫锦绣布庄吗?”林霜手搭上桌子。
应景没好气道:“人家改名字了,听说花了重金请了个顶有才的人改的,叫什么来着,江,江什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