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低沉浑厚,是听上去令人十分心安的那种。
林霜看过去,只见他面貌硬朗,目光刚毅,端的一副英姿勃发的样子。
榆林坊顾家。
从曹郡回来后,林霜对整个上京城略有权势的人已经了解了个遍。
这顾延乃是镇北都督,常年镇守北境,权势极大,与她本家辅国大将军林家关系不错。
这么想着,原身与他应该是相识的。
她迎上去,笑着道:“原来是顾小将军救了我们如姐儿,真是万幸。”
又转向老夫人,“婆母,现下您总该能放心了。”
顾阅川闻声回头看去,带着些微笑意的脸却瞬间僵住,好似有什么东西自他头顶炸裂,令他错愕到无法反应。
林霜被他盯得心生怪异,又见堂上主子丫鬟一堆,也不好发作,仍旧堆着笑提醒道:“顾小将军,老夫人在叫你。”
顾阅川眉目深拢,不敢置信竟然在这种场合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而这个人,竟作妇人打扮,竟然——嫁了人!
反应过来后,他伸手虚扶住老夫人,“您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当日我和母亲正好从北境回来,路过云居庵,母亲与静云师太是旧相识,在那处留了一夜,我带着侍从随护左右,失火时恰好撞见小姑娘,也算是有缘。”
“还是多亏了你,否则,否认我如姐儿这条命恐怕就折在云居庵了。”老夫人感激道。
顾阅川脑子里乱糟糟的,面上敷衍地笑了笑。
老夫人又转向应如是,瞧她模样还是畏惧,不由眼眶泛红,抬手撩开她帷帽上的轻纱,道:“都到家了,怎么还不把它卸下?”
然而应如是却迅速打开老夫人的手,人也闪身躲到顾阅川身后,人还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别怕如姐儿,我是祖母。”老夫人温声安抚。
林霜却挑了挑眉。
应如是从方才到现在就一副躲避的样子,不大像死里逃生的庆幸,反而更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顾阅川抿了抿唇,看了眼应如是,才转向老夫人,沉声道:“老夫人,因为火势猛烈,又在深夜不能及时发觉,小姑娘不巧被烧落的瓦砾碰到,脸上……受了烫伤。”
老夫人瞳孔剧震,不可置信地走上前,一把掀开应如是头上轻纱。
应如是则是捂住脸崩溃尖叫起来。
林霜看过去,果然见小姑娘眉上有一块两指宽左右的烧疤,创面可怖,红肿流液。
“这……怎么会这样?这可如何是好?日后还如何嫁人?”老夫人盯着烫伤那处,喃喃道。
应如是双眼紧闭,一个劲儿地往顾阅川身后埋,好像只有面前人才能让她安心。
“老夫人,好在这烫伤不大,那日我已让随行的大夫用过药,现在五姑娘回来了,您再让府里大夫好好看看,说不定……能治好的。”顾阅川轻声安抚,只是这后面的话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信服。
老夫人摇着头,“这么大的疤,还伤在脸上,怎么好得了……”
应如是听罢眼泪掉得更凶,伸手死死攥住顾阅川的衣服。
顾阅川显然不大适应被两个女人围住的境地,面上有怜悯也有无奈。
他抬头看向林霜,眸光又瞬间变得阴晦幽沉。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欠你银子了?
林霜腹诽。
等那边两人缓和了些,她才走上前,“婆母,如姐儿才死里逃生,该庆幸才是,虽然伤了脸,好歹性命无忧。”
“伤了脸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老夫人冲道。
林霜心想伤了脸和没了命比区别可大着了,人生又不是光靠脸就能过得舒坦。
然而她知道这话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拿她当疯子。
于是敷衍着低低劝了句,“您若是实在难以宽心,担心如姐儿嫁不出去,日后找个人入赘就是。”
老夫人眉一皱,刚想叱问她说得什么话。
林霜哪里给她机会,声音压得更低,“顾家公子还在这儿看着了。”
老夫人这才从混沌中醒悟,忙挂起歉意的笑,朝顾阅川道:“让你见笑了。”
“老夫人无妨,遇到这种事,作为长辈,谁都会替小姑娘心疼的。”顾阅川温声回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你父亲骁勇善战,驻守北境是举国之幸,你继承他的优点,也是个有侠义的人。”
“您过奖了。”
老夫人见他谦逊的模样,也知此刻不是哭诉的时候,道:“你救了如姐儿,今日我们长平侯府必要大摆宴席谢你才行,你千万不要推辞,必得留下。”
顾阅川本想拒绝,他刚回京,自家府上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安排,可余光瞧见林霜也朝他淡笑,抿了抿唇,终是点头同意了。
见他应下,老夫人忙转向林霜,声音微冷道:“你去,快去安排,让珣哥儿他们一会儿都过来作陪。”
林霜心里冷哼,点了点头转身往外退。
老夫人还在那儿安抚应如是,间或同顾阅川说几句,顾阅川嘴上应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林霜走。
他身侧,被应如是攥着的袖摆一直都没有放下。
而林霜,一出去,就好像人从水底游出水面一样,只觉气都喘顺了。
方才在屋子里,顾阅川瞧她的眼神,紧密的像铺天盖地的网,几乎令她脸上的笑都挂不住。
擦!
他不会是原身从前哪个相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