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回林霜在梁国公府护了自己,她对林霜的敌意就去了大半,剩下的也只是小孩子别别扭扭的古怪心情。
今日春婵回来禀告林霜的吩咐后,她就一直心有惴惴到现在。
偏偏她二哥还没个正形,搅得她心烦意乱。
“哥这是替你们助兴,知道不?”应景桌子下的腿翘起,敲得越发不亦乐乎。
应珣脸色有些发黑,一把夺过应景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二弟,别闹了。”
应景身子一绷,两只眼睛瞪成铜铃,应珣不甘示弱,仍旧冷冷看着他。
半晌,许是摄于大哥的威严,应景败下阵,眼睛看回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眼前饭菜。
应澄咬着筷子偷偷打量林霜,见她完全不为所动,兀自用着膳。
心里嘀咕声更大,总觉得林霜有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正想着,肩膀处凑过来一个脑袋,“应澄,你脸上有饭粒。”
应澄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伸手抹向自己唇角,“没有。”她没摸到。
“这里。”应景指向她额角。
应澄条件反射要去摸,忽然又停住,气骂,“你骗我!我用嘴巴吃饭,饭粒怎么会跑额头上?!”
应景“嘿嘿嘿”地大笑,应澄气得眼眶泛红,一把将筷子甩到桌上。
好巧不巧,筷子划过盘子,“噼里啪啦”地溅起汤汁洒了半张桌子,最后摇摇晃晃地停在林霜身前,
林霜面无表情地喝完最后一口汤,接过元芳递上来的帕子擦了下嘴,跟着站起身。
筷子受风影响,终于掉到地上,砸出一声脆响。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林霜。
林霜转身往偏厅走,边吩咐元芳,“把饭菜都撤下去,取小荆条来。”
一听到小荆条,应澄立马慌了,“你……你要干什么?”
应景的酒意也被吓跑。
唯独应珣,纹风不动。他可什么都没干,这要罚也罚不到他身上。
林霜勾起唇角。
小兔崽子们!
老娘不发威,当老娘是病猫吗?
她接过元芳手中的小荆条,拿在眼下看了会儿。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她是不信的。
专家也说打孩子,伤了他们自尊不说,还损害孩子个性。她从前看到互联网上有家长下手教训,也会啧嘴。
但此时此刻,她悟了。
有些孩子不揍一顿不行!
“都给我过来。”她看向那几人。
应珣想着不关自己的事,漫不经心地踱步过了来。
应澄缩着脖子不肯动,在林霜又一次冷眸射向她的时候,才乌龟似地动起来。
应景看向林霜,不知为何,心里埂着一股莫名的气,大步英勇地跨过去。
林霜自面前排排站的几人脸上一一看去。
最后停在应景面前,“伸手。”
“你,你凭什么打我?”应景握了握手心,唇角抿直不肯伸出去。
“凭我是主母,是嫡母。”林霜目光冷冽。
应景腮帮子鼓动,像憋着气的蛤蟆,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林霜,偏生无法反驳她的话。
这个时代,小家稳定就是大家稳定,是社会稳定。
而小家中,父母是天,对孩子具有绝对的权威。
无论你在外头做多大的官,哪怕做到天宫上,回了这一亩三分地,依旧是要你跪你就得跪,要打你你就得双手捧上板子。
对视下,应景双眸充血,缓慢地伸出手。
“啪”“啪”“啪”!
一连三下,狠狠打下。
黄荆条韧而结实,是家罚上好的刑具。
应景手上已显出三条充血的痕迹,他牙关紧咬,抑制着不发出痛呼声,但额角已有细汗渗出。
“我打你,第一下为你小小年纪混迹柳巷,醉酒伤身。第二下为你几次三番捉弄妹妹,没有做到兄道友。第三下为你挑衅嫡母,是为不孝。”
林霜目光直直看向他,“你可认错?”
“前两条我认,但你说我挑衅你,此话何解?”应景托起受伤的手,一脸不服气。
林霜嗤笑一声,“自从上回我从如意赌坊捞回你,没有替你搞垮赌坊,你就对我心有怨言,你怪我既然为你做了主,怎么不一次做到底,你甚至觉得我是虚情假意,目的是为了收服你们几个,好叫你祖母安心将管家权一直给我。
然后就是今日,你知道我发现你出去玩乐,故意醉意朦胧连衣衫都不曾换一件就过来,一进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是挑衅是什么?
你不就是想看看我这个嫡母能做到什么程度?好,我给你看,三条血痕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添!”
应景不可抑制地蜷了蜷掌心,嘴唇动了动,最后囫囵个咽回肚子里。
他确实是这么想得没错,面前这个女人突然“注意”起他,就像捉迷藏躲了很久的人,突然被拽出去,心底既兴奋终于被发现又怨恨为什么要发现他。
他抱着这种复杂的情绪,想要试探她是真心的关怀还是假意的利用。
见应景终于垂下眼睫,林霜暗爽了一下。
接着走到应澄面前,“你也是,伸手。”
有了应景的前车之鉴,应澄裹着眼泪抖抖索索地伸出小手,“轻一点儿,我知道错了。”
“哦,哪里错了?”林霜拿着黄荆条在自己掌心轻轻敲打。
“我不该烧夫子的长须,不该和二哥大小声。”应澄啜泣着喊。
哟,不错,学精了。
“为什么烧夫子的长须?”林霜问。
“他,他跟我说女子地位低下,他教我完全是屈尊降贵,还跟我认识几个大字就够了,只要学会三从四德传宗接代就够了……”应澄眼泪“啪嗒嗒”地掉,眸光却尽是气愤,“我烧他胡须,谁让他又赚我们家银子,又贬低我,我,我才不要他来教我……”
林霜纤眉一挑。
这理由倒是她没法拒绝的情有可原啊。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姑且饶了你。”
应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那,那你不打我了?”
林霜咳了一声,“我有说吗?再说,你还有对你二哥不敬的事呢。”
应澄垮脸,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伸手“讨”打。
林霜伸出小荆条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打了下,“你二哥没做到兄道友,你是没做到妹道恭。以后不可再犯,记住了吗?”
应澄眼睛睁开一条缝,不疼,跟着弯起唇角笑开了。
应景看她罚得这样轻,撇过脸冷哼一声。
最后就只剩下应珣了。
他暗自握拳。
他可什么都没做,这两人闹腾连累得他饭都没吃完,他已经够亏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