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佩赶忙回府又立即叫来王川,给了他二十亲卫,要他不惜一切代价第一时间赶到庐陵将此案有关人等控制起来。
司徒佩想了想又说,“路上有遇到通风报信,直接拦下。”
柴春儿这时在一旁小小声说,“大人,您到了吴府可以去找李福贵,他是吴府角门看门的。”
王川走后,司徒佩将柴春儿交给亲卫看管,并跟嵇永说,“此人若是伤了一丝半毫,你提头来见。”
司徒佩往常连重话都不曾与他们说过,乍闻此言,嵇永凛然领命。
“大人!”
晋中连忙纠正她,“要叫公主殿下!”
司徒佩收回腿,端手转身,“何事?”
柴春儿忐忑地问,“公主殿下,我真的能报仇吗?”
司徒佩微微一笑,“国有国法,若吴氏确实触法,孤必不姑息。”
回到寝殿,司徒佩屏退下人,同崔欣宜正色道,“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庐陵,你且记住我说的话:第一,我在那边动静一旦闹大,你立即让崔氏参我,第二,我从那边回来之日,便是你回崔府之时,到时我自会去接你。”
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崔欣宜选择无条件信任她,她握紧司徒佩的手郑重点头,“好。”
次日一早,司徒佩领着柴春儿并五十缇骑出了门,她们要前往永康门与建兴帝调拨的军卒回合。
到了城门,司徒佩下马车一看,不禁莞尔,“阚将军,又要劳你替孤受累了。”
阚勇拱手笑,“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是末将的福分,殿下放心,我这三百将士如臂使指,必不让您失望!”
司徒佩亦拱手,“那就有劳将军了。”
这次是去查案的,司徒佩身边只带了晋中和初荷二人。
马车上,初荷在案上摆上果脯茶点,她瞧了眼缩在一旁打瞌睡的柴春儿,又看看司徒佩,似乎拿不准要不要叫醒她。
司徒佩翻一页书,轻声说,“随她去吧。”
车马行了好几日才入河内,柴春儿不仅暗暗着急,照这个脚程,何时才能到庐陵?
王川这边,他带着二十卫日夜兼程,跑死了数十匹好马,中间追上了好几波报信的,全被他给砍了,半个月后,总算入了庐陵。
此时的庐陵还一片祥和,丝毫不知道有一场风暴来临。
……
李福贵原在吴府大郎跟前伺候的,有一回吴大郎踩着他的背上马时,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惊得吴大郎差点摔倒,于是他就这么被生生打瘸了一条腿后,给发配到角门看门去了。
天黑了,他将门上锁,提着油灯一瘸一拐地回到他那间狭窄霉湿的屋子里。
正要端起破碗喝口水,他定住了,一股寒意自脊背骤然升起。
角落里,有个黑影正幽幽地盯着他。
“你……”
王川弹出个石子将人定住,他坐到王福贵的对面,将柴春儿给他的簪子拍在桌上,“时间不多,你马上把你知道的讲给我听,吴府,要翻天咯。”
这天日暮,司徒佩一行又在附近客栈留宿,夜里,她收到一封密信。
“来人,备马!”
司徒佩与阚勇领着人连夜驾马疾奔,仪仗垫后。
柴春儿与晋中同骑一马,这姑娘总算如愿以偿,代价是一路上吐得死去活来。
如雷的马蹄声惊醒了野外露宿的报信人。
“这是……我们快走!”
另一人却道,“不过是桩小事,何至于这样着急,再说了,在咱们前头不也派了人吗。”
“蠢货,快走!”
司徒佩一行人在官道上疾驰,终于在三日后入了庐陵,他们直奔吴府。
庐陵县衙。
“大人,大人不好啦!”
于星从床上爬起来,“谁特娘的不好了!”
“骑兵,一大伙骑兵朝着吴府去了!”
“什么?!”
三百披甲将士将吴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阚勇在正门高喊,“传晋国公主殿下令旨,吴府上下有胆敢闯关者,杀无赦!”
“喏!”
报信人后一脚也到了,一看这情形连忙往回赶,“出事了,出事了!”
吴府也乱套了,上上下下几十位主子挤在正堂闹哄哄的。
有仆人跑来禀报,“老夫人!他们,他们进来了!”
吴老太太颤着手,“我们的人有出去的没有?”
“没有,有下人在侧门跟他们起了争执,被兵甲一刀捅了!”
“哗!”
“这可如何是好!”
“这到底是为何啊?”
吴老夫人率先镇定下来,“来人,速速更衣!”
司徒佩领着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正院,只见吴老太太一身朝服端坐上首,周围坐满了吴氏家眷,有不少也穿着官服。
呵。
司徒佩也就端手伫立,冷冷地盯着他们。
片刻后,吴老太太率先下跪了,她行大礼,“命妇叩见晋国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她一跪,吴氏其余人等亦跪。
司徒佩领着人哗啦啦从他们眼前经过,她旋身入座,素手一抬。
晋中,“起!”
“谢殿下!”
吴老夫人起身后,站在下首朗声质问,“敢问公主殿下,我吴府所犯何罪,以致兵甲围宅家人横死!”
晋中怒了,拂尘甩得呼呼作响,“放肆!”
将士们佩刀出鞘,吴府上下皆一抖。
司徒佩手一抬,浅笑,“诶,吴老夫人可是二品郡夫人,不得无礼,赐座。”
吴老太太也不客气,说坐就坐。
司徒佩一勾唇,下巴微抬,“那个,对就门口鬼鬼祟祟的,带进来。”
被推搡着进来的男人穿绿色官服,他行跪拜大礼,“卑职庐陵县令于星,拜见晋国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哦,于县令啊,巧了,你的县衙公堂孤得征用一段时日。”
于星哪敢说不。
司徒佩一看,人都到齐了,于是让阚勇宣旨。
“陛下有旨。”
众人再度下跪。
“庶民柴春儿状告吴氏一案由晋国公主全权审理,朕赐其便宜行事之权,任何有阻挠办案者,以抗旨论处,可行先斩后奏之权!钦此!”
吴氏上下一脸茫然。
柴春儿是谁?因何状告吴氏?为何捅到了御前?又为何没有半点消息?
吴老太太心里慌乱。
别人不知,于星和吴六郎夫妇肯定是知道的,他们汗湿了衣浃。
更让他们恐惧的还在后头。
司徒佩扫了一圈,声线微凉,“吴元魁、陈茹何在?”
吴氏上下下意识地转头,夫妇俩惶恐不安地出列,“草民在。”
“你二人草菅人命,杀母夺子。来人,押下去!”
这吴元奎长得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倒是可惜了一张好脸。
夫妇二人一边喊冤一边被拖下去。
吴老太太也赶忙为孙儿辩解,“公主殿下,无凭无据,问可无故拿人!”
正这时,有军卒来禀,“禀殿下,确在东北角一废弃小院的枯井中找到尸骨。”
吴老太太惊骇。
司徒佩转着扳指,不紧不慢地说,“吴老夫人,可要保重身体啊。”
吴老太太心一惊,这是何意?
司徒佩面色一正,“将吴应雄、吴应杰、吴元录、郑昭、王晏茹……拿下!”
吴老太太,“不可!”
“饶命!”
“祖母救我!”
顷刻间,半数吴氏及家眷被补入狱。
吴老太太目眦欲裂,“好!好!好!想我吴家簪缨世族,今日受此大辱,老身定到御前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禀报!”
“省省吧。”司徒佩神色淡淡,“吴氏草菅人命,欺男霸女,纵仆行凶之罪证孤已悉数掌握,你还是想想怎么在御前向陛下谢罪才是。”
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时间只要与吴氏案子有牵连的人纷纷下狱,其中包括几个九江郡高官和部分朝中大员。
庐陵县令于星被关进了自己的衙门牢房。
一时间庐陵人心惶惶。
县衙牢房被阚勇全权接管,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牢房阴暗潮湿污浊恶臭,司徒佩强忍着不适一间间巡视过去,昔日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夫人,才几日便没了人样。
他们看到司徒佩就像看到了救星,求饶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司徒佩默默移开眼,“都招了吗?”
阚勇回,“剩两个硬骨头,其余全画押了。”
司徒佩有些意外,“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阚勇嘿嘿一笑,“这个……”
司徒佩了然,无非拖延时间罢了。
“将人拉出来。”
那边鞭子将人抽得皮开肉绽,惨叫声不绝于耳,不远处监牢阵阵恐惧压抑的哭泣声。
司徒佩冷眼看着,袖口中,手指在扳指上摩挲不停,“孤看到底是尔等嘴硬还是这鞭子硬,还敢心存侥幸,怕你们没命等!”
一顿鞭子下来,最后两人也招了。
司徒佩强撑着回了住处,门一关,她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主子!”
司徒佩身心疲惫,她躺在床上,一滴泪自眼角缓缓流下。
“宜儿……”
崔欣宜这边,公主府门房连日来被各种各样的拜贴信件堆满。
她的亲舅母、大哥哥崔欣然夫妇都亲自上门求情,连带郑曦也不远千里来京求情。
郑曦哭诉说,“欣宜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亲姐姐,她打小金尊玉贵的,在那等腌臜地方呆下去不得要了她的命吗!”
崔欣宜为难,“可你姐姐与姐夫私放印子钱,为此可赔了几条人命,这如何通融啊。”
“就是让她少吃些苦也好的,你不知道,我双亲乍听这消息差点没背过气去……”
说完又要抹泪。
崔欣宜抓着她的手拍拍,“好好,我知道了,我定向殿下好好求情。”
郑曦满意离去。
人走后,杜衡很不赞同道,“姑娘,殿下一人在前头办差本就有诸多艰难,依奴之见,我们还是不好插手才是,以免殿下迁怒于你。”
苏合抿着嘴默默点头。
崔欣宜却道,“我也就是提一嘴,殿下最是疼我,不妨事的。”
司徒佩这边自然也接到了各方明里暗里的求情信,但她视若无睹,依旧我行我素,直到她收到崔欣宜的求情信。
听说司徒佩见信后勃然大怒,并回信怒斥崔欣宜妄作胡为惹是生非,命她在府里思过半个月。
崔欣宜伤心欲绝,自此闭门谢客。
朝堂上因为吴氏受牵连的也不在少数,其中当属大理寺司正吴应荣。
建兴帝斥其知法犯法,纵容家人肆意为恶,命其辞官还乡侍奉老母。
参司徒佩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参她屈打成招量刑过度,连崔氏都参她曲意逢迎,毫无慈悲之心。
逢迎谁?自然不言而喻。
十皇子党背地里狂喜,恨不得这火烧得越来越旺。
轰轰烈烈的“倒吴案”历经三个月总算落下帷幕,经此一遭,吴氏根基大伤,昔日风光一去不复返。
司徒佩要返京了,临行前,她与柴春儿说,“你骨子坚韧顽强,读点书吧,将来或许大有可为。”
晋中笑着递上一张银票,“这是殿下额外赏的。”
柴春儿感动落泪,“民女铭记殿下大恩。”
司徒佩到京时已临近年关,建兴帝在众臣面前不痛不痒地斥了她几句,而后又留她一同进膳。
膳后,建兴帝问,“听说你家那位赌气回崔府了?”
司徒佩应是。
“大过年的,找个机会将人哄回来。”
瞧她还有几分不情愿,建兴帝继续好言相劝,“朕知你恼她不识大体干预政事,但说到底还是因为年岁尚小,难免受人蒙蔽。”
“正因如此,你才更要将人接回家好好调教,你日后可还要仰仗他们家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司徒佩自然应下。
司徒佩走后,一道身影自屏风后面出来,“陛下。”
……
司徒佩雪夜上门,崔欣宜避而不见。
晋中为其撑伞,冻得直打哆嗦,“殿下,要不咱改日再来,那时宜妃气也该消了。”
司徒佩闭耳不闻,在雪地里站了半个时辰后,总算将门等开了。
走进内室,崔欣宜别开脸不看她。
近侍们退去,崔欣宜赶忙拥住她,“司徒佩,我好想你啊。”
司徒佩将手放进她脖子,轻笑,“人都要冻僵了,就是这样想我的。”
崔欣宜被冰得一个哆嗦,她将她的手揣进怀中,笑,“做戏要做全套嘛。”
少女已经越发的洁若冰霜倾国倾城。
司徒搂着她,一冷一热相碰,粘在一块再难分开,她们彼此紧拥,香息轻吐间体温渐渐升高。
良久才分,二人拥在一块,司徒佩轻声说,“回家吧,马上过年了,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崔欣宜感受着女人的温软,缱绻地嗯了声。
洗漱过后天已不早,但二人都没有入睡的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