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府中长廊,萧静婉在待客厅,见到了佝偻着身子的赵潜。
萧静婉走路的声音传来,原本在原地等了许久,已经坐立难安的赵潜立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站了起来,连萧静婉二人的正脸也没敢瞧,直接垂头行礼。
这般惊慌失措,是问不出什么消息的,需得让他整个人镇定下来才好,否则即便是说了事情,大概也是语序混乱,让人难以理解。
这般想着,萧静婉拧眉,侧眼递给唐亦安一个眼神。
“赵大人这是做什么?你是王刺史底下办事的人,是江南百姓的父母官,在柳宅不必如此拘束。”唐亦安顿时心领神会,上前一步虚扶起赵潜,又送他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才回了萧静婉身侧的主座。
得了唐首领的安抚,赵潜才缓缓放下自己一直高高吊起的心来,接过小桃新沏的茶水,好生品了一口,让暖流自喉间逐渐下流,才能说得出话来。
“二位如此谦逊,鄙人实属诚惶诚恐。”将茶水隔回原位,赵潜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不瞒二位,此次投诚并未大人之意,而是鄙人自己的想法。”
萧静婉闻言挑眉,似是讶异:“若是本首领未曾记错的话,适才守门人来报,可是你以江南刺史属下的名义投诚,怎么现如今一见到我们,便直接道了真话,你便不怕我知晓真相后拂袖而去,再给你家大人递消息,叫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递消息这个举动,对本首领来说,不仅没有坏处,可还能让我在刺史面前卖个好。你身为他身后多年的下属,不该不知道这点的。”
“原本是怕的。”见自己心底的那些算计被戳破,赵潜无奈赔笑,“可是鄙人如今见到二位通身的气派,便知道二位并非池中物,而是不知哪日便会翱翔九天的龙凤,鄙人不过只会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在您二位的火眼金睛之下,本就是无处遁形。”
“鄙人便想着,即便扯着刺史的大旗招摇撞骗,在您二位面前恐怕也只是狐假虎威,更枉论这面旗还是假的。”
说到这的时候,赵潜短暂的顿了顿,随即抿唇继续。
“至于您是否会将这消息告诉给王刺史,鄙人的确不知,但在这充满变数的世道,无数人沉浮挣扎,鄙人也只不过是想为自己博一个出路,至于其是否充满血雨腥风,又是否会让鄙人折了命去,鄙人不知。”
“但想必二位首领心系百姓,也能明白鄙人这样小人物的悲哀。”
这一番话到底是答得漂亮,萧静婉的面色柔和许多。没有对赵潜的话做出评价,反而转变话题问道:“适才的话本首领问得着急了些,还未曾问过你的名字、籍贯,若是你愿意的话,可否告诉本首领。”
这话题转变实在突兀,但赵潜却不由得眼前一亮。
若萧静婉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一号人物,便根本无需问询自己的名讳,如此一来,便是抛出橄榄枝的意思!
至于具体是否能成功进入她的麾下,端看接下来的消息,是否足够让她动心。
至于这一点,赵潜全然不担心。
跟在刺史身侧,有关江南的大大小小的消息都经由他的手,即便如今的消息不够让萧静婉动心,那也总有明日的消息。只要她肯给自己这个机会,他相信自己总能从王平身边脱身。
这般想着,他连忙答道:“鄙人姓赵,单名一个潜字,江南云镇人士,若是萧首领您不嫌的话,便唤鄙人小赵即可。”
“云镇人士……”萧静婉口中念念,倏地抬眼,眸底闪过一丝狐疑的光,“那赵澈同你是何关系?”
赵潜闻言有些恍惚,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一名讳。
良久,他有些不确定道:“若是云镇没有第二人名唤赵澈的话,首领您问询之人,大概是鄙人的庶弟。”
“只是自从鄙人五年前跟在刺史身后起,刺史为了防止鄙人与家人交往过密,惹了皇上猜忌,便再没有让鄙人回过家,所以家中的具体情形鄙人也不甚了解,若是首领想要知晓的话,我一会便去探查。”
“这倒也不必。”见到自己只是问了名姓,对方便已经顺杆往上爬,萧静婉不动声色与唐亦安对视一眼,“适才你请人前来通传之时,说是有要事要告诉我们,究竟所谓何事?”
说着,便给一侧服侍的小桃以及一众侍卫们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无声退下。
赵潜这才抿唇,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递到唐亦安手中。
在赵潜此前的预想中,二位首领即便没有对此表露出极大的诧异,面上的表情总归也该是变了又变,毕竟这事情的主人公可是与他们有着深厚渊源的萧尚书。
即便因为见过风浪,能够在这些事情面前泰然自若,也不该是如此平静的表情。
“若是你想告知我们的是这件事,那倒也的确是一件大事。”唐亦安将此宣纸交由萧静婉细细看了,才又还到赵潜手中。
“若是我所料无误的话,王刺史将这东西交给你,是为了让你去寻萧尚书,将皇帝的旨意告诉他,但你却直接转道来了我们这,若是待得再久些,只怕会引起王刺史的注意。”
“我们虽说不怕官府,却也向来喜好和平,不愿与官府直接对上,更何况若是让王刺史怀疑,只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你。”
“这宣纸先交还给你,以免王刺史问起,你拿不出东西来。”
见到自己的新东家这般为自己着想,赵潜连忙将东西收好,连声应是,随即还是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往后,能跟着二位首领做事了吗?”
“自然。”萧静婉含笑,笃定地答道,随即话锋一转,“只是目前的局势你也知晓,还是要劳烦你在刺史身边多待一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