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萧南国举棋不定的时候,牡丹姑娘却好似心有所感一般,倏然朝着他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卷翘而纤长的鸦色睫羽轻扇,像是一把小刷子,勾住了萧南国的心。
他的理智再也难以占据上风。
在理智尚未回笼之前,萧南国便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将自己用手心焐得火热的银子递到杜妈妈手中,随即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过自己的号码牌,走回自己的座位。
在理智回笼后,看着自己用一百银打脸充胖子换回来的还被巴掌大的小牌子的时候,萧南国的内心是有一丝后悔的。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的美男子,成为新科进士后,更是不知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对自己芳心暗许,萧南国又很快的说服了自己。
花这点钱不打紧,只要牡丹能对自己青眼有加,哪里还会愁钱不够用?
正沉浸在自己美好幻想的萧南国不知道的是,牡丹在见到他取走号码牌后,唇角一直带着的招牌式的浅淡笑意,逐渐加深。
随即,在众人几近是期盼的目光下,牡丹的目光开始在手中拿了号码牌的客人中流连,像是有些犹豫。
“今儿个倒是巧得很,台下的诸位客人都是又热情,又与小女子投缘得很,这样粗略一看,还真真是不知道该选哪位客人了。”牡丹先娴熟地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即眼眸落在萧南国身侧的一位客人上,似在犹豫。
萧南国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提了起来,适才因为自己斥巨资买来名额的懊恼已经尽数消失殆尽。
他只可惜,这次的见面并不是以价高者得,否则自己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让自己拥有与牡丹姑娘见面畅聊的机会。
“那便是您了。”
牡丹倏然做下决断,与自己身侧的杜妈妈娇声说了几句悄悄话,美目含羞带怯扫了一眼萧南国所在的方向,随即垂眼小步走回后台。
美人消失,众人心中都好似空了一块,纷纷在心底里开始回味,只有萧南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牡丹姑娘选的那位幸运客人,一定是他!
而让萧南国激动地简直要原地蹦起来的是,杜妈妈真的念出了他手中的号码牌——零肆拾肆。
这让原本还在心底嫌弃自己抽取的号码牌数字实在晦气的萧南国乐得笑弯了眼,在杜妈妈的示意下喜滋滋跟在海棠身后,准备前往牡丹姑娘的闺房。
周遭或艳羡或嫉恨的眼神,让萧南国忍不住飘飘然起来。
放松警惕的萧南国全然没有留意到,在他身后带路的海棠,眼眸深处一闪而逝的恶意。
垂眼敛去自己对即将于牡丹姐姐单独聊天的男子的愤恨,海棠唇角挂着适宜的浅笑,在走过最后一个弯道后,以手示意道:“公子,顺着楼梯往上走,便是牡丹姑娘的房间,她在里头等您。姑娘吩咐了,为了给恩客您带来最好的体验,接下来的这段路,我便不陪着您走了。”
“您小心台阶。”
萧南国本来还在疑惑海棠的异常举动,听了这一句解释,心底的喜色又多了几分,他快走几步上了台阶。
海棠静静伫立在原地,目送萧南国消失在楼梯尽头,贝齿下意识咬住下唇,随即喃喃开口道:“萧南国,你可就等着吧,等我们摘星阁将你捧上云端,再在你最得意忘形,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的时候,送你跌入地府!”
而这一切,萧南国自是不知。
怀揣着紧张与幸福,他毫不迟疑地推开了牡丹姑娘的房门。
入目便是雕梁画栋,白墙上挂着几幅墨色写意山水画,徒增几分淡雅,一侧的茶几上放着几株修剪后的文竹,一侧的熏香正淡淡散发着屡屡幽香,卧房里的装饰算不上奢靡,却也别有一番雅致。
萧南国近乎是迫不及待地猛嗅了一口满室的少女馨香,眼底的荡漾全然难以掩饰。
将一切尽收眼底,牡丹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站在屏风后,她强行让自己保持平静,随即笑意浅淡道:“恩客您来了?桌子上是牡丹为您准备的面纱,还望您戴上。”
“面纱?”萧南国困惑,单手捏起自己面前的黑色面纱,翻来覆去研究了几遍,“摘星阁什么时候多了这项规矩。”
虽说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摘星阁,但后者名声在外,他对此也有所了解,却从未听闻如此之事。
身为男子,萧南国从未以面纱蒙面过。
“摘星阁自然没有这等古怪的规矩,这是牡丹自己的规矩。”牡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指尖,不让自己泄露出半分异样的情绪,毁了童书与萧静婉的计谋,“当然,公子您也大可放下它离开这里,牡丹并不会阻拦,毕竟这本就是要双方意见一致才可做出的选择。”
“别别别!”萧南国这下急了,他只是问了几句,怎么牡丹还下逐客令了,这摘星阁花魁的性子,当真是不好伺候得紧,“牡丹姑娘这是说得什么话,我自然愿意与你畅谈。戴,我这就戴。”
手忙脚乱许久之后,萧南国终于将其戴上。
牡丹这才从屏风后往前走,来到萧南国身前,近乎大胆地仔细打量着对方被面纱隐去一半的脸,心下涌上了几分满意之色。
她此前的判断没有出错,萧南国与婉婉的眉眼极其相似,若是遮去下半张脸,在忽略萧南国纵情声色之后的倦怠与疲惫,他们的样貌足足像了七八分,只是前者文弱,而婉婉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英气而已。
戴上面纱之后,就像是萧静婉坐在自己身前,同她对话。
这一认知让牡丹忍不住恍惚了一瞬,嘴角不自觉噙着温和的笑意。
殊不知,这一抹笑,却反而让萧南国心间一颤,原本掩藏在心底的淫邪的想法,难以克制地向外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