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型较小的亚洲女孩在一众金发碧眼的姑娘中格外出众,如同立在娇娆玫瑰间的清丽茉莉。
她素着一张脸,周身散发莹莹幽香,嘴唇淡淡发白,黑发扎成了低马尾,耳畔落着两缕碎发。
加市的温度比云市高些,正值中午阳光暖暖的,她只披着大衣也不觉得冷。
她把外婆留下的钱取出来存进卡里,这些钱够她生下孩子,等孩子出生后,她会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长大。
那天从家里出来时她只带走了外婆的支票,戴过戒指的无名指戒痕已经消失,关于叶修和云市的一切,都随着这些痕迹消失随波淡去。
但是她总是会想起他,或者说时时刻刻都会想起他。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到了加市后给叶夫人发去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已经离开叶修身边,希望她可以劝叶修的父亲让他回家。
阿黎的母亲留了一套房子在这里,钥匙一直被她随身带着。
推开门,许久没住过人的屋里泛着潮湿尘土味,即便不住在这里,妈妈依然不希望自己生活过的地方被人窥视,所以窗帘都拉着,只有从缝隙中冒出的光线,划开一道道金色线条。
随着她打开门,风灌入室内,窗帘被吹动,这些线条也开始轻轻变换姿势,在地板上落下仿佛有生命的光斑。
她没有拉开窗子,虽然这里充满和母亲的回忆,墙上甚至还有她婴儿时期的照片,但她记得陈浩好像来过这附近,所以这个地方不安全,要陈浩出卖自己,根本不需要多重的筹码。
屋里的家具还一如过去那般静静立着,似乎在等待他们的主人归来。甚至厨房的厨具都还在,在微光浮动过眼前的一刻,她好像看到母亲站在那里,可幻想脆弱得经不住一丝风,窗帘落下了,母亲便也跟着消失。
她又到二楼,木头楼梯有些腐朽。小心翼翼走上去,到母亲的那间卧房。
床头的柜子里放着相册,上次来这里还是两年前,现在她终于可以安心地把它带走。
临离开时,她把在路边随手捡来的树叶放到了边柜顶上,随着关上门,叶子又被风吹得掉落在地。
-
陈浩两天后离开云市,那天叶修放过了他,待强烈心跳平息,作为交换和为了表示自己的价值,他告诉了叶修阿黎可能会去的地方。
临近美墨边境的加市,陈浩当初在那里遇到她的母亲,也是在那里生下的她。
阿黎的母亲早逝,却留了房子在那里,陈浩只有大概的地址,剩下的要叶修慢慢找。
叶修一刻未停地赶到加市,这是一座纸醉金迷的辉煌城市,镶嵌了金箔的灯光照进人的眼底,他睨视脚下的土地,高楼大厦令他晕眩。
哪里都可能藏着他心心念念的女孩。
可还好这是加市,叶家在这里有产业,他还能动用关系网寻找女孩。
陈浩给的地址是一片老街区,当年阿黎的母亲生下阿黎后他便离开了加市,那座房子他并未去过,只是有个大概的地址。
被风蚀的边角残缺的信箱上积着厚厚的尘土,上面的字母都被糊住,说明主人已经很久没打开。
男人的发丝被风高高扬起,迎着阳光和一阵疾风,门廊后的蓝色小门上,挂着早已干枯得只剩干枝的花环。
这是他找的最后一间房子,就在叶修要打开门时,他目光一动,然后无法自抑的惊喜和激动自漆黑的眼底漫出。
门把上没有灰尘,证明有人来过。
左右无人,他掏出一个铁片,照着程焕教自己的办法打开了门锁,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这里不久前曾有人进来,正对面的门廊上有一片青黄相接的叶片。
他捡起来放在贴着胸口的内袋里,一股热量也从这里散开。
“少爷,您看。”
手下出声提醒他,叶修一步迈到墙壁前,抹去相框上的积土,露出一张带着婴儿肥的娃娃脸。
是阿黎。
比他见到她的时候还要再小一点,两个垂在锁骨上的马尾柔软光滑,水亮的杏眸清澈晶莹。
“把这个带走。”
手下要去摘相框,手刚刚碰上去,叶修又突然改了主意。
“不,等下。”
“您要做什么?”
叶修不语,摇摇头径直走上二楼。
踏上楼梯时,发出的吱呀声仿佛岁月的呻吟。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一遍,确定阿黎不在这里,他有些失落,但还是把目光对准了那间最大的卧房。
鹰隼般的视力没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他知道阿黎来过这。
将蛛丝马迹拼合,他拉开抽屉,底部出现一个没有灰尘的长方形痕迹。
“少爷。”
这时,刚刚在楼下的人已经走到他身后。
“是夫人,她没有联系到你。”
“她有什么事?”
“她问您还回不回去?”
叶修提起薄削的唇,嘴角出现一个淡淡的笑涡。
还是他的母亲了解他。
“等我找到她,我会回去的。”
-
入夜后的水汽很重,路灯周围晕开一圈暖色的光晕。
公园的长椅上静静坐着一对年轻男女,女人靠在男人肩头,看着一对年迈的夫妻相携回家。
“以后你也得扶着我。”
“为什么不是你扶着我?”
许诺从萧屹肩上起来,刚刚戴上的戒指结结实实地跟着拳头一起砸在男人胸口。
“我扶着你也行,你想怎么都行。”
两人闹了一会儿又抱在一起,萧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以后你想去哪生活。”
“萧家以后是我哥哥的,委屈你受苦了,我们得自力更生。”
月光倒映在平静的水面,忽然,一道轻盈的影子飘洒坠落荡起一圈涟漪,月光随之波动徘徊到二人身边。
许诺趴在他怀里眯着眼,雪花同样也落在她的鼻尖上。凉丝丝的触感很舒服,她发出小猫一般的轻喃。
“都可以,要不你还是回我家,给我爸当徒弟,他觉得你干得不错,之前你要是不走,他都考虑多给你点钱了。”
“是吗?早知道我就不走了,错过了升迁的机会。”
“不过,你戒指都收了,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嫁给我。”
萧峋说完,许诺忽然凑过来,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这事,你得问我爸。”
雪越下越大,刚还清晰的视线在雪线的掩映下氤氲斑驳,连睫毛都挂上雪白。
眼睛一眨,便有一排整齐的阴影盖在眼下,男人伸出手,温柔地用指背为她擦掉脸上的雪,也不在乎椅子两边渐渐积起的白霜。
不久前还气氛悠哉的街边,因为这场突至的大雪而变得匆忙起来。
行人步履匆匆,急于归家和亲人团聚。雪丝的冰冷仿佛是情感的催化剂,在这片冰雪之下,人们忽然热切地需要爱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谁拥抱。
萧屹和许诺的随性独树一帜,他们不慌不忙地在凑近吻在一起。不听话的雪花落在嘴唇上,倒为了这个吻增加了些兴味。
“甜的。”
“甜吗?”
萧屹低笑了声,微哑的声音让许诺脸色一红。而这次黑夜也护不住她的羞赧,下过雪之后的地面反射莹光,刚好将她的小脸蛋照得一清二楚。
红红的,像喝了酒,鼻头也红着。
男人目光揉作一缕薄纱,拉着她起来漫入还未散去的人潮中。
卖唱的歌手在雪中唱完了最后一曲,周围已经没有人再喝彩,许诺扬起笑脸朝着他们挥挥手,莹白的脸蛋不曾被雪花磨灭了光彩,她和萧屹走到他们面前的琴箱里,蹲下放下几张钱。
-
“决定要走了?”
“婚礼也不办?”
枝头上的积雪未消,天色湛蓝,阳光落在细小的六角晶片上,四周一片精彩灿然。
两把椅子放在一块已经没有雪的地上,青砖露出来,将将消散水汽露出原本的颜色。
“嗯,诺诺想去暖和的地方。”
那晚的雪下得很大,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萧屹望着廊下的一片雪出神,那天他们晚上回来忽然想到水池边喝酒,许诺跑得急,一脚踩进了雪堆里。
“爸爸的意思的是——”
“哥。”
萧屹打断了他。
“我要走不是因为以后的家主是你不是我。”
见弟弟把话挑明,一向稳重的萧峋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紧张。
他确实是怕的,特别是看过蒋家和陈浩之后。怕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和自己生分,怕哪里做不好让他们多想,更怕自己管得多了,让父亲觉得自己将权利凌驾在了亲情之上。
如果是这样,倒不如做个普通人,也好过像蒋兆成一样成为孤家寡人。
“我从来不想做什么家主,就想当个昏君,玩够了去给我岳父当徒弟,啃老外加吃软饭摆烂。”
萧屹挑起一侧眉头,俊朗的脸上落着阳光,眼底狡黠又清明。
“爸把他的那座小岛给我了,应该会在那办个小婚礼吧,你们都要来,要不我只能办给螃蟹看了。”
萧屹两句玩笑话让萧峋悬了几年的心终于放下。
他虽然喜好玩闹却什么都明白,大哥从十几岁便开始沉默寡言,对待他们的事上也总是欲言又止,不似小时候那样开朗。他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虽然觉得好玩却也理解。
继承人这个位置并不适合自己,他感情用事,会发疯会激动,稳重不用说和大哥比,连妹妹也比不了。
所以他也从未肖想过不适合自己的位子,萧烈的儿子不会如此想不开。
“你们在说什么?”
萧星淳冷不防钻出来挤进两个哥哥中间,说到二哥的婚礼,她便跟着想起叶家的事。
美艳的脸蛋泛起愁容,萧峋和萧屹见状也沉下眉头。
“表哥走了好多天了,也不知道怎么样,漾漾姐每天都在担心他。”
“云黎要是想回来,就会回来,不想也不会让他找见。”
萧峋对阿黎的称呼已经恢复了本名,陈浩走了,蒋仲或生或死都不会再出现,不会再有人去计较她的身份。
而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那个女人很聪明,也很有主意,这种误会一旦达成,她离开叶修的果决,也会和当初和他在一起时一样。
“希望,表哥能找到她。”
“咔哒。”
温柠的手指碰到了未关严的门把,门倏地合上,发出的动静吸引了兄妹三人过来看。
萧屹和萧星淳看到是她来了相视一笑,兄妹三人的空间就此留给年轻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