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失眠多久了。
只知道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连续有很长的时间每天睡眠不足四个小时。
之后的日子里，睡眠时间越来越少，偶尔一觉能睡四个小时，都会觉得是上天的施舍。
睡眠不足会引发很多其他的问题，最明显的是会消耗她的精力，影响她的工作，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周窈窈也尝试过吃安眠药。
一开始的时候效果不错，一片能让她安睡一个晚上。
可没过多久，安眠药就开始失效了。
她去看过医生，医生不太建议她加重药效，而是建议她去看心理医生。
看什么心理医生。
周窈窈隐约知道自己的心理应该是不健康的，可她又觉得，再难再苦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不过是……稍微有点不开心而已，很快就能够过去了。
抱着这种想法，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偶尔坐在电脑后面，也会有那种，这种日子过起来真没劲的想法。
也会觉得，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但这些想法都很快的一闪而逝。
其实很正常，毕竟人多多少少会在某个瞬间产生一些负面的情绪。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正常。
“没多久。”周窈窈在昏暗职中闭着眼睛，不太有耐心地敷衍着沈阔，“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吧。”
沈阔却抓着周窈窈的肩膀，将她翻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说：“窈窈，你生病了，你知道吗？”
“嗯？”周窈窈无奈叹一口气，任由沈阔抓着她，一点反抗的精力都没有，“没有吧，可能有点受凉。”
沈阔微微皱眉，他伸出右手来，食指点在周窈窈的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是这里生病了。”
安静。
长久的安静。
周窈窈闭着眼睛，觉得沈阔实在是小题大做：“开什么玩笑？我是那么脆弱的人？”
“和脆弱、矫情没关系。”沈阔盯着她，“造成你生病的原因有很多，我……也是其中一环。”
周窈窈微微皱眉，她实在是厌烦这种生活了：“如果你还是想要和我谈那些问题的话，就算了……”
“你现在一天吃多少东西？是没胃口？还是不想吃？生理性的厌恶？”沈阔连珠炮地问，“晚上睡多久？睡不着的时候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发呆？发呆的时候又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想？”
“我只是单纯的胃口不好，可能是受凉了，最近确实睡不好。可是大家都有正常睡不好的时候，这些本来就没有什么问题，你太小题大做了。”
“真的？”沈阔冷笑一声，“周窈窈，我再问你，你现在有什么娱乐性的活动吗？你会不会经常想，这样的日子过起来真没劲。你对生活还有什么动力吗？”
周窈窈顿了顿，声音有点瓮声瓮气的：“有这种心态不正常？是个人多少都会有负面情绪吧？”
“大家都会有负面情绪，但总体上来说，还是积极向上的。”沈阔低声说，“你呢？你周身围绕着一股死气沉沉，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来。过一天算一天，对未来没有任何的期待，你觉得这是正常？”
周窈窈的声音有些哑，忽然就想哭。
这种情绪来的特别的莫名其妙。
就像是一瞬间，被海水淹没了，她有些喘不上气来，情绪变得格外的敏锐。
“沈阔，我还能有什么期待？你觉得我还应该有什么期待？”她痛哭着，因为嚎哭，声音格外的嘶哑，“我母亲没有了，极大的可能是被我父亲算计死的。我在这个世界上，一个牵挂都没有了，本来就能够有一个的！本来是有的！”
“如果你当初真的能多在意我一点，那个孩子就不会没有，如果当初不是你默认了姜枳涵对我的态度，我的孩子怎么会保不住！失去了孩子的人不是你，在意这个孩子的人不是你！换成是你，经历了我的这些事情，还让我怎么正常！”
一字一句，就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割在沈阔的心口上，鲜血淋漓，痛的他呼吸都有点不稳。
他低头下，一下一下，很轻地亲吻着周窈窈的额头，强忍着酸痛。
“是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
“窈窈，如果不爱我，那就恨我吧。”
周窈窈窝在沈阔的怀里，她抬起手，一下一下很用力地捶打着沈阔的胸口。
那些事情怎么可能过去？
过不去的。
她只是很不讲道理的把这些情绪都深深地压在了心底，压在了某个角落里，不为人所知晓。
可真正被触碰，就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猛泄而出。
周窈窈忽然抬头，张口，一口恶狠狠地咬在了沈阔的肩膀，耳边响起沈阔的闷哼声，齿关弥漫起一股甜猩的铁锈味。
“恨你，我特别特别恨你！沈阔，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你！”
剧痛过去之后，那块被周窈窈咬着的血肉逐渐没有了什么知觉，他温柔地抱着周窈窈，用另外一只手，一下一下安抚地抚摸着她的头，一个又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头。
“好，那就永远都别原谅我。”
泪水模糊了视线，周窈窈觉得她快要被溺死了。
被刻意忽略，抛弃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涌来，爱恨都那么强烈。
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这也太不像周窈窈了。
可周窈窈应该是怎样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
太痛了。
真的好疼。
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疼，听医生说，孩子没有了的时候，疼。
到后来，沈阔说想和她好好过的时候，也好疼。
“沈阔，我欠了你什么？”
良久，周窈窈松开了口，她泪眼模糊地看着沈阔。
“为什么要用这么多东西来还你？”
沈阔的身体细微地发着抖，周窈窈咬的太狠了，那块衣服都被鲜血浸透了，他把周窈窈按在怀里，小声的说：“没有，你没有欠我，都是我欠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胸前的衣服被温热的泪水打湿，沈阔始终温柔地安抚着周窈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