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安静声中，只有严文明炸炸呼呼的声音没有间断。
“刚才晚晚不是说过了吗？你的工资跟下一阶段的货款一起发放。”站在边上不远处的刘妹儿生气地打断了他。
“你算谁呀？我跟你说话了吗？她到现在也没给我透露，我到底一个月工资多少钱！万一我累死累活，给她倒了一个月的垃圾，结果她就给我两三块钱打发我呢！现在大伙儿可都在呢，秦晚晚，你出来给我个准话！”
严文明的暴跳如雷自然不会得到厂内的秦晚晚的回应。
周边看热闹的村民们也没有想上前帮他的意思，只是远远站着看着。
毕竟严文明的人品大家可是心知肚明，能在这样的人落难的时候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大伙最高的素质了。
“可以了，明天再来上班吧。”正当严文明想扯着自己的公鸭嗓冲进厂子里，跟秦晚晚当面对质时，一只大手死死地扣住了他的领口。
徐言声音不大，但极具压迫感。
方吉利立马将没喊出来的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下意识的点头答应。
而后在徐言松开手的一刹那，一阵烟似的立马跑远。
众人一看闹得声音最大的严文明已经走了，其余众人也都互相看了看，发觉秦晚晚不可能再出来给他们发工资后，也只得接受现实，灰心丧气的全都回了家。
厂子外头的空地，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走的几乎不剩一人，坐在厂房温暖的炉灶边上伸手取暖的秦晚晚，若有所思的半闭着眼睛。
任凭外面那些人怎么闹，她从前受到的委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报回来。
反正如今生产队那边已经没了什么活干，这些在厂子里上班的人，几乎已经跟厂子完全绑定在这儿，她不在这个时候跟这些人算算账，这些人还真当她是可以随意欺负的。
“走吧，王支书他们可能等半天了。”徐言推门走进厂房。
“嗯。”
从容的收回放在炉灶上暖和着的手，秦晚晚拿起一旁的围巾，同徐言一前一后走出了厂房。
外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人默默的走了几秒钟，秦晚晚还是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实际上刚才徐言回来时，已经第一时间将售卖出去的账目告诉了她。
厂子制作的第一批的成品香质量已经是中上等，价格比他们先前预设的还要多了好几个点，以至于这回徐言比他们想象中还多挣了几十块钱回来。
这一回的营收，在不影响厂子的正常运转之下，是完全可以给所有厂子的员工都发上工资的。
但秦晚晚偏偏就没这么做。
甚至也没有提前跟徐言商量。
“晚几天发工资也是他们活该。”像是知道秦晚晚心里想着的是什么，徐言好笑的侧了侧头，“你打算给那个严文明开多少钱？”
从秦晚晚让严文明负责倾倒厂子里的垃圾，就看得出，她没有要把徐言当成厂子里的正式员工对待的意思。
“随便吧，下回发工资之前，我去打听打听，按他以前在生产队拿的标准给他发。”
秦晚晚是不可能做严文明想象中的那个冤大头的，不可能让他什么也不干，就白拿工资，她的厂子也不是凭空大风刮来，严文明只是每天跑个三五趟倒个垃圾，又能累到哪里去？
“他以前在生产队的工资标准，按说，也不低。”徐言不动声色的跟秦晚晚解释了一句。
“噢对。”生产队给下乡的知青们开的工资虽说都不低，但人也要踏踏实实的到生产队干活才会发这些工资。
严文明虽然标准工资跟村里其他青年别无二致，但他一个月中，大半个月偷懒耍滑、缺席早退，来来回回，到手的钱还不够吃饭。
秦晚晚眼珠一转，忽然在徐言脸上见到了个他不常流露的神色，“那就按他以前实际的工资发放。”
“嗯。”
“你……不会生气了吧？”快速往前走了两步，秦晚晚迅速回头，借着周遭的一点光线，注意着徐言看起来有点不高兴的脸色，“连严文明的气你都生，那你说给他发多少钱合适？”
隐隐约约猜到了徐言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但实在不知怎么解释的秦晚晚，只得又往前走了几步，见徐言的表情还是没有缓和，索性一把从口袋里掏出了给所有人发完工资后剩下的所有钱，一把塞回给徐言——
“诺，你刚刚带回来的钱，发完工资之后都在这了，你拿着，你想给他发多少就给他发多少。”
徐言被秦晚晚突然如此实在的动作惹的发笑，又把钱重新交回给了秦晚晚：“我数学不太好，还是你来管账吧。”
“那我……那我给他发多少钱？”秦晚晚在徐言耳边怯生生的问。
村支书办公室的灯光已经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随你便。”
知道徐言心里貌似赌着气，但秦晚晚却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生的哪门子气，只得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一起走进了王支书的办公室。
“王支书，因为有您的支持，咱们厂子第一阶段的制作和销售，可以说是大获成功！”才刚刚踏进办公室的门槛，秦晚晚便热情的往前紧走了几步。
虽说这厂子的建设从头到尾，王支书只是去提交了个审批，但这也毕竟是最重要的一步。
工厂可以延后一段时间发放一些村民的工资，但跟村子的合作是半点马虎不得的。
秦晚晚注意到，王支书拉着他们，像一家人似的，在办公桌附近的两张拼在一起的大桌边坐下时，徐言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常态，连刚刚仅有的那一股憋着点小脾气的表情都消失了。
“哎呀，晚晚，在我这儿，你就不用客气了，咱们村能有你们两个青年啊，那才是咱们水田村的福气！”王支书的表情显得很是真诚。
秦晚晚也很是真诚的拿出了用白色手绢包着的几张钞票，“王支书，这是答应村里的。”
“唉，这个不急，我今天下午收到了镇上那头传来的消息，县里要推广各个生产队自己办厂，你作为带头榜样，可能有人要来找你学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