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想她就是女装,也不见得有你漂亮。”
“公子可是谬赞,清沂粗鄙之色,尚能见人罢了。”
夜云痕凑近了,伸手抹上清沂柔嫩的耳垂,眼中那完好无缺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却叫他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你是她,那么我便可以揭掉你的面具,将你留在身边。可惜你这脸,是真的。”
门外没过多久,便又响起声音来。“盟主,女贞和月沙打起来了。”
“没有死人,就别来找我。”他难道以一个众人不服的盟主身份站出去说:我以盟主之名,你们不要打了。这不是自讨没趣没事找事做么。更何况,他们死光了都跟他陈佳青没半毛钱关系。最多,派人收尸而已。
小鱼只是安静的伸手收着棋局上被陈佳青吃掉的大片白子,不发一语。小鱼在陈佳青身边就像个手下,可陈佳青怎么会要个一点武功都没有的手下呢?说白了,小鱼更像个仆人。
当初是她跟着他,如今是他甘愿弃了一切守着她,任劳任怨,只求留在她身边,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棋盘上的棋子多了变少,少了又多,真不知要下到几时。
门外又响起了声响,楼下似乎有些躁动之声,陈佳青觉得这回该说:盟主,某某派死人了。
“盟主,打到楼下了。”
陈佳青落了子,听到这话,才明白为何楼下会有躁动之声。不过还是状似惊讶的回了一句:“喔?”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外面的人听见。
“女贞和月沙阁打到楼下了。”
“哦。”拖长了的单音节,陈佳青对此事不感兴趣。
楼下的声响越来越大,隐约能分辨出撞坏护栏柱子的声音。可想而知,桌椅板凳一定也砸毁了不少。
遇到这种事,清涧一向都会处理的很好。陈佳青本不想去理,可一时又觉得无聊的紧,弃了棋局,让小鱼扶着她去看看。
他的腿,偶尔强撑着走走是没问题的,但没准儿一个撑不住就摔了,让小鱼扶着也是以防万一。
他不能做轮椅,因为轮椅太容易将他跟陈佳青联系到一块。虽然一样的模样就是最好的伪装,可是醉青楼里的女子怎能是一个坏腿的废人。
小鱼扶着陈佳青站在三楼,看着下面,如同所有的打斗场面一样,桌椅砸的断了腿,碗碟碎裂的东一片西一片,还有表演才艺的舞台,七歪八扭的躺着几个人,台子上落了许多落叶,显然是被撞到树干震下来。放琴的长桌也被从中间砸成了两半,桌上的七弦琴琴弦都砸断了。
两方人中,为首的是那日群聚会上那个面纱遮脸的女子,还有一个面容清秀,不曾见过,必是女贞派的掌门或者有身份些的了。至于地上躺的,陈佳青半分兴趣也没有。
“看来,这地儿又有理由大修了。”陈佳青伸手陌上面前的护栏,包扎的手指在上面轻点着,隐隐有些痛感。“你说,那张七弦琴,让他们赔多少钱好?”
小鱼伸手将陈佳青自虐的手拉回来,哑着嗓子,声音很轻:“至少,够修楼。”
陈佳青笑出声,眼中却毫无笑意。“桌椅板凳的钱再另算好了。”陈佳青这么说,就是同意的小鱼的说法,一张琴赔一次修楼的钱,很便宜了。
“其实你小声说话的声音,虽有些哑,但并不难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陈佳青如是说。
待到小鱼想明白的时候,陈佳青已越过护栏,手中握着柱子上挂着的长绸就飞身而下了。那抹翻飞的血色,看的小鱼心一揪,险些跟着跳下去,却是有心无力。这才反应过来,他们都与当初截然不同了。
他是个不会武的哑巴,她成了武功独步的高手。
没时间多想,小鱼不能跟着跳下去,也只好选择楼梯,一跨三阶,这才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底下的打斗已经停了。
陈佳青泰然自若的站在两方之间,看着慌忙从楼梯上下来的小鱼,挥手抛开了手中的长绸,开口道:“要打架,先赔钱。”
两方一方持剑,一方持鞭,看着突如其来并且站在中间的人,对那人的面貌皆是一惊。
二人都是见过那个陈佳青宫主的,认为那惊为天人的相貌,几乎就再找不到更甚之的了,却不想这个女子也是漂亮到极致,甚至还与那陈佳青有几分相像。
陈佳青是美到让人觉得妖异,这个简直就是妩媚到让人觉得妖媚。
一个男人比自己漂亮,一个女人也比自己漂亮,这让那江湖传言的第一美娇娘如何受得了?气就那么不打一处来,挥着鞭子就开口了。“让开。”
啪的一鞭子,陈佳青根本没打算躲,猜想那鞭子打下来的痛感应该是火辣辣的。却不想这一鞭子硬是打在了扑过来的小鱼身上。
小鱼背上皮开肉绽,长长的一条红痕。
陈佳青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看着小鱼,只是看着,眼中没有震惊没有波澜。
“为什么不躲?”小鱼背上的伤看起来应该很疼,却动着唇,问陈佳青,为什么不躲。
“因为疼。”
因为疼,所以不躲。
小鱼垂了眸子,松了手,不再说了。
“你是不是该付点代价?”陈佳青转眼看着那带面具的女子,手上拿的鞭子还沾着血,沾着小鱼的血。
陈佳青的话语听不出情绪,眼中却是一片狠厉:“你这鞭子打在我身上就算了,打在他身上你就错了。”伤他无事,伤他身边的人,就要准备付出代价。
那女子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错。要说错,就是鞭子打错了人。
陈佳青舞动袖子卷起地上的剑,挥袖就往那女子带着面具的脸上刺去。
那女子往后躲了躲,剑擦着面具划过去,一道血痕渗了出来。
“这是你欠他的。”陈佳青说着,望着小鱼背后的伤痕,突然觉得那一剑太轻了。
他刻意留了手,要不是他有意留情,那一剑,这女人绝对躲不过去。
那女子伸手抹上面具外渗出的血,看着指尖的血迹,鞭子一甩,就冲着陈佳青挥了过来:“你可恶!”
伸手抓过鞭子,碰到了指尖的伤口,血浸透纱布往下掉。手中抓的是那沾着小鱼鲜血的一截,可惜他嗅觉不灵,闻不到那血腥味。
不待陈佳青再次出手,那鞭子就被人生生切断了。
来人一身紫袍,袖口边银紫色的连襟上用银线勾着繁琐的花纹,昭示着这件衣服价值不菲。
听着声音,陈佳青也知道了来人是谁,松开手,任那断了的鞭子掉在地上,指尖的纱布早已被浸成了血红色。
“手怎么伤了?”抓过陈佳青的手,夜云痕一脸的关切。
陈佳青抽回手,并未作答。因为摩擦,手指直接从那浸满血的纱布中退了出来,露出沾满血还缝着线的指尖。
“夜大公子,你又什么意思?”甩着半截鞭子,高声质问。
“我的女人,是你动的起的么?”夜云痕将手中的纱布捏紧,捏的血液都溢了出来,掌心一片湿润。眸子里似有火在烧,看着那戴面具的女子,咬牙发问。
陈佳青勾唇,对夜云痕的话不承认也不拒绝。
小鱼只是在边上看着,背后火辣辣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弃了一身武功,他原来以为他不会后悔的,可他现在后悔了,可后悔也晚了。
因着夜云痕出面,不散的也不欢而散了。月沙阁赔了钱,夜云痕替女贞派赔了钱,醉青楼关门整理重修,让一堆人只好无奈的打道回府。
夜云痕让人叫来大夫,一直看着那大夫从新将陈佳青的伤都清理好包扎好,小留了一会,留了一句:“别再伤着自己。”才带着人又走了。
陈佳青没送,连起都不曾起过,只是自顾自在榻上想着。
早知道夜云痕会再来,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来,还正好出手救了她?或者说,这就是夜云痕的刻意安排?
他替女贞付账,就是百密一疏。
设想两个帮派大家,帮众都是女子,如何会打到青楼里来?
不是夜云痕故意安排,也是有人刻意为之,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原由。
拆掉手上的纱布,扔到香炉里烧成了黑灰。
将手伸向小鱼,示意小鱼给他重新包扎。小鱼包扎的很好,至少比那大夫包扎的好看很多。
陈佳青看着手指上白色的纱布,想起来小鱼刚才替他包扎的时候,手在发抖。他想问他抖什么,却没有开口。
或许伤口太太痛了吧,陈佳青想,鞭子抽出来的伤应该是很疼的吧。
“你把玉珏叫来……”陈佳青说到一半,又意识到小鱼跟玉珏似乎不合,又改口道:“你去找个大夫将鞭伤清理了吧。”状似随意,毫无关心。
小鱼嗯了一声,陈佳青却没听见。本想再说什么,却想到陈佳青对夜云痕的话并没有表示拒绝,也不提了。转身离开,背后的痛火辣辣的,却远远不及那深入骨骸的痛。
听说那东西叫情殇,这叫人痛入骨骸的毒,邬桑告诉他叫情殇。是上一世他种给她的,也是他给自己种进去的。
陈佳青抬手看着手臂上泛疼的东西,似乎他痛,指尖的痛就不算什么了。说不好是手臂上那银黑色的东西在痛,还是骨骸在痛,亦或是心在痛。
当初,司徒惑是因为这个东西才对她改观的吧,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