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寰站在床边,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等着太医诊断。
墨灵月看得懂太医眼中的意思,她紧紧地攥着拳,不敢乱动。
许久,太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想必也是为着这张绝美的容颜惋惜。
婢女们送走了太医,都知道娘娘脸上的伤是无法治好的了,不觉为她惋叹,若是没了美貌,娘娘还能得皇上如此宠爱吗?
夜寰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还是选择沉默。
女子亦没有说话,她低着头,脑中满满的都是那张丑陋的脸,没有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她仿佛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心中空落落。
林沄洛暂时移居泰尘殿,听了婢女的回禀才知道墨灵月容貌已毁,她先是一惊,而后便淡漠了,看了镜子里自己美丽的容颜,嘴角一抹欣然的笑。
夜寰让人撤走了太熙殿中所有的镜子,甚至凡是能照的到人脸的,都让人撤了出去。如此,墨灵月的情绪才稍稍有所缓和,几天下来并没有再发生什么。
只是这一日她洗浴的时候,忍不住看了水中自己的倒影。“啊——”一声刺耳的尖声,令原本安静的太熙殿不再。
夜寰正在外殿看奏折,听着里面传出的声响他皱着眉,合上了奏折,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娘娘,没有什么的,奴婢撒上些花瓣就看不到了......”婢女边说边急忙往浴桶里倒了花瓣。
“滚出去,滚!”她愤然,击打水面,激起水花来。婢女见她如此生气,便都不敢多留,悻悻然离开。
她侧身躺在床上,就这么睡去,只有睡着了她才不会想得太多。
第二日醒来,她没有见到夜寰,又看了身边没有躺卧的痕迹,眼底划过一丝伤痛,这偌大的殿中只有她一个人,她从未觉得如此孤单寂寞。
林沄洛静静地坐在一边陪着男子用膳,她面露红光,精神状态很不错。
“皇上,臣妾夜里总睡不好觉,皇上今夜留下陪陪臣妾好不好?”林沄洛如往日一般撒着娇,顺势依偎在他怀中。
夜寰眼眸微动,没有回绝。
夜幕降临,女子站在太熙殿外,夜里的风很凉,吹到她身上,不禁心中微颤。
“娘娘,时辰不早了。”婢女提醒道,在她们看来,她的身影很凄凉吧。
夜寰已经很多天未在太熙殿出现,这里明明是他的寝殿。
女子嘴角一抹戚戚然的笑意,转身回了殿内。
泰尘殿。
“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想到会让你的脸......”林沄洛看着眼前女子那张可怖的脸,有些害怕得往后退。
墨灵月毫不同情她,“你不是有意的,那么你的本意是什么,是要将我烧死在里面吗?”她冷声质问道,没有想到她会被这个看似单纯的女子所骗,是她设计了那场大火,是她害得自己变成现在这个丑陋恶心的样子。
墨灵月步步紧逼,泰尘殿的婢女见势不好立马赶去告知夜寰,殿内只剩下两人,其他的人都守在了殿外。
林沄洛眼眶泛红,眼泪倏地流下,她不顾自己身怀有孕,跪在墨灵月面前,乞求她的原谅:“我真的没有害人之心,我只是想要知道皇上是否在意我,我......我只是想要知道皇上的心......姐姐你原谅我,我不是要故意害你成这个样子的......”
墨灵月笑了,她这样子笑起来十分可怕,林沄洛心里一个咯噔,害怕得直哆嗦。
“你没有做错,是我错了,我信错了人......”她低声呢喃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夜寰赶到泰尘殿,见到林沄颤抖着身子跪在墨灵月面前,什么也没有说,上前扶起林沄洛,林沄洛见夜寰赶来,既害怕又委屈,扑进他怀中,就像是被吓哭的孩子一般哭诉着:“皇上,臣妾不是有意的,臣妾知错了,求皇上了......”她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墨灵月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丝毫不为所动。
男子眼中拂过几分不悦,看着墨灵月,对她说:“是朕没能救你,你恨朕怨朕理所应当,只是洛儿她......”
“她怀着孩子对么。”女子打断他的话,眼中夹杂着嘲讽的意味,“皇后娘娘可要好好生下这个孩子,说不定这孩子是金子做的,宝贝得很。”她的眼神异常冰冷,林沄洛望着那双眼睛,十分畏惧。
夜寰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林沄洛扶进内殿,却再不见他出来。
墨灵月站在外殿,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笑话,她走过长廊,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一把把匕首插在她的心上,这比她所受的噬心蛊更加痛。
她没再回太熙殿,没再去找夜寰,既然他不想再见到她,她便不会再出现了......
“师姐......”江右启见她一直待在房中不出来,很是担心,婢女送进屋的饭菜她都没怎么动。
他推门进去,见到墨灵月坐在镜子前,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她正用刀往自己的脸上割去,一刀一刀地割在她受伤的脸上,她的手在颤抖,可能是因为疼痛。她的脸上淌着血,吓得江右启将手中的饭菜打翻在地。
“师姐你疯了吗!”他一把夺过女子手中的匕首,很是心疼,“师姐你不要这样对自己......”他哽咽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墨灵月仍旧不为所动,看着镜子里的那张布满伤疤的脸,眼中满是冷然。
江右启扔下了手中的刀,那刀上还沾着她的血。
“是皇上害你变成这个样子,是他,全都因为他才会......”江右启愤愤地控诉道,那日若不是他赶到,怕是师姐就会死在那场大火里,想到他差些失去这唯一的亲人,江右启什么都管不了了,他跪在墨灵月面前,“师姐,是皇上换了师傅的符,是他想把你留在身边才会这样做,是他害死了师傅,都是他做的......”
女子转而看向他,凄然一笑,“是么。”她冷静异常,“你怎会知道,又如何现在才告诉我。”
江右启顿了顿,低下头,“是皇上,他不让我说,师姐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是他害死了师傅!”
“我知道了。”女子淡淡地说道,再看向铜镜中自己的脸,“我刚才都做了什么......”她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一个月后。
皇后临盆,生下公主,后宫妃嫔纷纷献礼,如今皇后得宠,自然是要多与她亲近,唯有这样才能见着皇上的面。
韩家与林家的婚期也定在了公主出生的七日后,林家近来喜事连连,皆因生了两个好姑娘,林家子弟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巴结林尚书的人更是多得不可数。
女子脸上带着遮面的薄纱,隐隐地仍可看到她满是伤疤的半边脸,她毫不在意别人看她的眼神,坦然地走过热闹的街市,来到一处布庄。
“姑娘只管挑,我们这店里的都是......”老板十分热情地招揽生意,与女子介绍了他店里新到的各样布匹。
墨灵月的目光在其中一匹布上稍作停留,她开口道:“就要那个。”
老板见她这么快就挑好,便将她看中的那匹布包好递给她,脸上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