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绮罗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穿到新的世界,系统提示她,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现代,对于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她,哪里会知道什么是现代,不过系统显然想到了这一点,将所有关于现代的背景常识都告诉了她。
当然,还有她穿成了男人的事实。
殷绮罗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系统太变态,然后又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医院的走廊上亮着一路LED灯,上海的夜空被璀璨灯光照亮,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的病房是幽暗的。
这不是他昏迷后的第一次苏醒。第一次是在手术台上,手术室幽暗的灯光和全身性的麻醉使他很快又昏睡过去,再一次醒来,便是现在了。
殷绮罗转过脑袋,迷茫地看着落地窗户外耸立云端的东方明珠塔,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是谁?
这是殷绮罗在适应这样昏暗的环境后思考的第一个问题。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数不尽的问题如同雨后春笋般涌上他的脑袋,然而很不幸,他的大脑一个问题都无法为他作答,他什么都不知道。
在天尽头悄悄吐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殷绮罗皱着眉头用右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借着窗外淡淡的光亮,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的屋子。
这是医院。
这是殷绮罗片刻后得出的结论。他隐约可以记得手术台上一闪而过的灯光和手术室里鸣叫不停的仪器,也就是说,此刻距他做手术的那时,相差不过几天。
殷绮罗用右手碰碰石膏里的胳膊,除了与石膏接触的皮肤上隐隐泛起的痒痒外,殷绮罗能感觉到骨骼深处传出的阵痛。他想,那场手术,做的大概是他的胳膊,可是为什么,他会什么都不记得呢?
像是为了取证什么一般,殷绮罗艰难地扶着床沿,朝病房里的卫生间走去。卫生间里有一面半个人高的镜子,推门朝右看,就可以透过镜子看到自己。
殷绮罗看起来有些吃惊,他朝镜子走进两步,抬起手摸上自己毫无血色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张脸,那么陌生却又另他熟悉,仿佛有那么一瞬间,他拼了命将这副面孔记下。
镜子里的少年,有一张阴柔的面庞,眼睛不大,眼眸却泛着水润的光泽。他的鼻梁很坚挺,如同中欧混血,细看使人陶醉,白嫩如牛奶的肌肤上,一双毫无血色的薄唇紧呡着,仿佛有什么让他不顺心的事情。
就像是膝跳反应,在看到这样一张阴柔的少年脸庞时,殷绮罗反射性地向下一摸,异样的隆起刺激着他的掌心,他忙得收回手,身体微不可见地抖了抖,有些疑惑地思考着:他是个男的?
殷绮罗带着疑惑走出卫生间,却不想前脚刚踏出卫生间,就与他人撞了个满怀。殷绮罗揉揉被撞痛的高鼻梁,抬起头看眼前这个高了他半个头的男人。
那是一张冰冷肃穆的面庞,冷峻的眸子却在望向他时露出微不可见的关心,他的鼻子和殷绮罗刚刚在镜子里看到的很像,二人高挺的鼻梁仿佛一个膜子里刻出来。他也有一双薄唇,只是他的嘴唇血色浓重,不如殷绮罗那般苍白无力。
殷绮罗不经有些看呆了,这么相像的面孔,这人莫非是他的亲戚?殷绮罗心里不停地绕着弯,神色中带了些许疑惑,他看着面前的男人,猜疑道:“你,是我哥哥?”
殷洺进屋的时候就发现了殷绮罗的不对,先不说殷绮罗一脸疑惑地询问他是不是他哥哥这件事情,就是说往常乖张放肆的殷绮罗,断不会有此刻病房里殷绮罗这样恬淡安静的气质。
殷绮罗有一头亮黄色的头发,那是他两个月前刚回国染的。在殷洺的记忆中,殷绮罗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那些电视剧里花里胡哨的败家子形象是最适合用来形容殷绮罗的。
殷绮罗有这样的性格也不是什么怪事,安家二老二十出头有了殷洺,而后便一直没有孩子,直到三十多岁,忽然检查出了个殷绮罗,这对早婚早育的他们来说,就如同老来得子,因此对这个小儿子,他们可谓是万般宠爱。在安家二老的思想中,接班人有一个就够了,剩下的那个,就应该极致地宠爱着。
殷洺从小对这个小他十来岁的弟弟极好。小时候的殷绮罗极其粘人,每次见到殷洺,他总会“哥哥,哥哥”叫得热乎,这让从小没有得到太多父母关爱的殷绮罗狠狠地体会了一把亲人之间的温暖,因此殷绮罗越粘殷洺,殷洺便待殷绮罗越好。
本来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渐渐长大的殷绮罗也没有什么长歪的迹象,年幼不仅没有长歪,性格也是极其好的。
殷绮罗从小受家里人关爱中成长,性格不如殷洺那般冷冰冰的,却也没有富贵子弟的自负。
年幼的殷绮罗很喜欢笑,他见到谁都笑,不论那人与他熟或不熟。
年幼的殷绮罗笑起来十分好看,他五官本就生得好,笑的时候,你可以看见他嘴角浅浅的梨窝,和他唇瓣中若隐若现的两颗虎牙。因此,殷绮罗小的时候可谓是人见人爱。
一切不幸发生在殷绮罗七岁那年。那一年,安家二人一起坐飞机出差,那时飞机还没有像现在那么普及,空难也是极其少见的。然而那么不幸,安家二人偏偏就葬身于百年难得一见的空难之中。
那一年殷洺17岁,得知父母出事的他为父母处理了身后事后,被迫立马投入了公司的事务之中,他从小便是被家人当成是继承人培养起来的,因为年少接手公司的他虽然有许多问题,却很快被他用他的沉稳和能力一一解决。然而,等他处理完公司的危机,回过头去看他许久没有关注的弟弟时,才发现他的弟弟完全变了个人。
后来想起这件事,殷洺也挺后悔的。
父母双双去世,最受打击的就是殷绮罗,然而在那样至关重要的时刻,他却因为公司事务忽略了自己那个惹人疼爱的弟弟,才导致弟弟成了如今这幅纨绔的模样。
当年,殷洺发现弟弟的转变时,曾经想要将走上歪路的扭回来,却发现这个曾经十分粘他的弟弟已经变得完全陌生了。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殷洺无奈之下将殷绮罗送去了国外。他特地挑了个民风纯朴的国家,想让殷绮罗好好去养心性。
然而很明显,两个月前回国的殷绮罗用他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充分向殷洺证明了他潇洒放荡的过去,并且暗示了变本加厉的未来。
这本没什么,安家多的是钱财供殷绮罗挥霍,殷洺心中本就对殷绮罗有愧疚,因为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绝对不会明着去挑殷绮罗的刺。
然而三天前,殷绮罗同一帮兄弟喝了酒,不顾他人阻拦硬是要开车回家,结果在路上出了事,还是一件大事。
殷绮罗的车同另一辆别克撞上,那辆车里的三个人当场死亡了两个,唯一的幸存者此刻还在医院里插着呼吸管苟延残喘的。
如今官司还在法院里谈着,殷洺派了最好的律师去和商,又因为殷绮罗他自己也重伤昏迷,因此法院的通知一直都还没有下来。
这一场车祸不止伤了殷绮罗和那一家人,也重重撞击了殷洺这么多年视而不见的心,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的纵容只会让殷绮罗变得越发糟糕,如果他不这样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方式对待殷绮罗,也许也不会有这么一场车祸发生。
车祸后的三天里,殷洺每天都会来病房看望殷绮罗,并询问医生殷绮罗的情况。
每次殷洺来病房,都会看着殷绮罗昏睡的身影沉思很久。
有时他会想起他父母还在世时殷绮罗粘着他叫“哥哥”的时光,但他的脑海中又总是闪过殷绮罗放荡不羁的眼眸,他甚至可以透过那双眼眸,看到他内心深处的落寞。
殷洺反省了三天,他觉得他应该放更多的心思到弟弟的身上。如今公司很稳定,相对于他父母在世时,如今的公司有发展地更好的势头,再加上多年来他超强的能力,整个公司上下几乎没有人不服他。
因此,像是想要弥补他多年前疏漏放下的错误,殷洺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弟弟苏醒后好好调教,他不会放任他去坐牢,也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下定了决心的殷洺再一次来到医院,却不想见到的是这样的殷绮罗。
他依然有一头金黄的碎发,然而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头发不如原先那般张扬,而是温顺地贴在他的脸颊上。原本目中无人,放荡不羁的眼眸中却尽是恬淡和安逸。
殷洺有一种错觉,他仿佛看到了七岁前的殷绮罗,当殷绮罗逆着夏日的晨光,扬起头质问他:“你是我哥哥?”的时候,他恍惚以为是多年前那个温顺的男孩,微笑地露出两颗虎牙,温柔地叫着他“哥哥”。
看着眼前明显走神的男人,殷绮罗微不可见地蹙起了眉头。
右腿膝盖处隐隐传来一阵刺痛,殷绮罗这才意识到自己站着有一会了。对于这个刚出完车祸的身体而言,若不是他重伤部位在手臂,恐怕他连那张病床都离不了。
见眼前沉默的男人没有任何回神的预兆,殷绮罗轻轻咳了两声,说道:“先生?”他说着,用手在殷洺的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