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了柳兮然是焚麟的母亲,并且有过那样惨淡的经验之后,之前对于柳兮然的畏惧与疑惑渐渐的消散了。
这日,沈语谙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用了好几天时间熬制好的汤药,端进柳兮然的房间,眉眼之中透着难得的开心说道:“这是我好不容易调制好的汤药,喝下去了对你很有好处的。”
坐在床榻边眼神暗淡无光的柳兮然,显然很少有过这样的感觉,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如果自己的女儿此刻在自己身边的话,应该也是这样亲切的唤着自己吧。
这样想着,柳兮然也没有拒绝,起身缓缓来到了沈语谙身边。
端起那碗沈语谙精心熬制的汤药就往自己的嘴里送去,一旁的沈语谙则是一脸的喜悦之色难以隐藏。
期盼着对方喝下去之后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可药碗刚到嘴边,就看到柳兮然的神情猛地一变,刚还展开的容颜瞬间就皱了起来,如同田野里弯弯曲曲的河流。
“你在这里面放了些什么?”柳兮然尽管很努力的将自己的怒气压抑住,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令人察觉出了不对劲。
将手中的汤药往桌上一放,汤水洒出来一大半。
看着那被洒出的汤水,沈语谙在心里直叫可惜。要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沈语谙一直用尽心力在做的就是这件事情。
“怎么了,我放了决明子、野菊花还有一些明目的药草,再加上我曾经从古书上看到的方法研制而成的。难道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沈语谙边说,边疑惑的将那碗汤药端到自己的面前,凑近闻了闻。
还隔着老远的距离,沈语谙便已经闻到了一种苦涩的气息,这气味就连一向在药房里折腾的沈语谙闻了之后都觉得甚是刺鼻。
立马端着这碗汤药就往外走,边走还边说道:“我没想到这汤药的味道居然这么冲,我先去药房好好的研究研究,等这股味道淡了之后,我再将药给拿进来。”
“站住!”柳兮然肃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沈语谙立即停下了脚步。
“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因为这气味才不喝的了?就算这药没有气味,我也端然是不会喝的。”柳兮然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打着木制的桌面,整个脸变得铁青,就好像这碗药触及了柳兮然的某个痛处一样。
这样的柳兮然让沈语谙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仔细回想刚才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除了这碗汤药的气味,沈语谙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为什么不喝?这碗汤药是对你有益的。”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沈语谙也不再管了,当即继续说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种汤药?你凭什么保证这药对于我有极好的作用?说不定这药是你用来毒害我的呢?”
柳兮然的这一番话让沈语谙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内心一阵翻腾,抽搐着脸过了好久才说道:“我们都已经相处这么久了,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信不过我?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杀了你才行?我的这条命都是你救的,难道我想要报恩都有错?”
或许是沈语谙说话的语气带着些微哽咽,柳兮然低下了头,过了好半晌才说道:“就算是我错了,那碗汤药你还是给扔掉吧,我不需要。”
说完这句话,柳兮然便起身向着自己的床塌走去,沈语谙跟在后面不甘心的问道:“为什么,这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我只是想要让你能够重新看清楚这个世界,不想你一直活在黑暗之中。”
这碗汤药,所用的都是具有明目效果的各种草药加上特殊的熬制方法才好不容易制作而成。
是沈语谙的一片好意,如今想要将汤药送给所需要的人,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不领情面,沈语谙只觉得心里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我的眼睛是我自己刺瞎的,为的就是不想再看到这个肮脏的世界。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显然柳兮然是被沈语谙给逼急了,紧紧攥着自己的双手,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的吐出了这样一段话。
无神的眼睛此刻正看向沈语谙的方向,一股无形的压力将沈语谙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难怪柳兮然一直都不肯服用自己所制成的汤药。
“如果你觉得这汤药扔掉着实可惜的话,可以自己将它喝掉的。我也曾经在古书上见过这样的熬制方法,这汤药虽说能够帮助患有眼疾的人重新恢复光明,可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或许是不想与沈语谙同处于一个空间,柳兮然说完这段话后便向着门外走去,与沈语谙擦身而过的时候,完全没有一刻停留。
站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空间里,沈语谙的大脑一片嗡嗡作响。
本想着自己如果能够让柳兮然的眼睛再现光明的话,对方一定会很欢喜。可不想自己的想法居然酿成了这样大的灾祸。
虽然柳兮然并没有说什么更为严厉的话语,不过沈语谙知道,能够让自己亲眼戳瞎自己的双眼,那得有多大的勇气,得经历怎样的黑暗。
想必当初柳兮然将自己双眼戳瞎的时候,对于这个世界应该是已经没有多少眷恋的了吧。
从第一眼见到柳兮然开始,沈语谙便觉得她的身上带有着淡淡的哀伤。起初还以为是美艳的女子自身所带有的我见尤怜的感觉,就如同春秋时期的西施一般。
直到刚才,当柳兮然亲口说出眼睛是被自己弄瞎的那一刻开始,沈语谙突然觉得屋子里的气温瞬间变得阴沉了不少,就好像有人在里面释放了某种冷气一般。
当沈语谙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时,柳兮然已经不知道去往了什么方向,沈语谙在屋内找了很大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想到柳兮然或许会去药园那边散心,便立即拔腿就冲着药园的方向跑去。
可到达那里之后,依旧没有对方的任何踪迹,沈语谙望着一大片珍贵的药材,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随着太阳渐渐落山,沈语谙低垂着头颅,影子被阳光拉的好长的倒影在药园的断壁残垣之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回到了草庐。
刚进草庐,沈语谙便看到里面一棵大树上用小刀挂着一匹布帛。
沈语谙急忙凑近观看,只见上面用鲜红的血迹写了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决定的,你来到这里的时间也已经很久了,想想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你的心意我都清楚,如果我们真的有缘我们自然还会相见。不过现在,我在这里也呆腻了,想去别的地方转转。你看看药园里的那些药材,有什么你觉得需要的,便采取吧。
布帛上的血迹到了这里便完结了,沈语谙望着这片布帛,仍由清风在自己的发稍吹来吹曲,吹乱自己的心绪,吹皱了自己的心。
尽管沈语谙确实想要出去探听关于言颂的消息,可是她还是希望能够与柳兮然好好的道个别的。
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会这样呢,就因为那一碗汤药吗?一碗汤药而已,如果真的不想喝,直接将其打翻在地就行了,为什么要离开呢,为什么要躲着自己不见?
尽管柳兮然表面上给人一股阴冷的感觉,可是心底里还是很温暖的,这点从这段日子的相处可以很容易的看出来。
似乎是不相信这一切会这样终结,沈语谙便呆呆的站在原地,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也没有再看到对方的身影。
直到此刻,冰凉的风吹过沈语谙的肌肤,沈语谙才清醒的认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既然事情已经成为这个样子了,自己再懊恼也没有用,接下来还有着一堆的事情等着自己去解决呢,这样想着,沈语谙便躬着身子走进了房间。
翌日清晨,沈语谙还是没有看到柳兮然的影子,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真的不会再回来。
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之后,沈语谙从院子里摘了些许花草,编织成一只看起来活灵活现的小兔模样,放进了柳兮然的房中。
就算是柳兮然回来了,或许也不会发现它的存在,可不知怎么的,沈语谙就是觉得如果在这里留下一些自己的行迹,自己的心里便会安心很多。
如果柳兮然回来了,这只用草做成的小兔也能够代替她,好好的陪伴着柳兮然。
将一切都弄完之后,沈语谙带着不舍的神情,轻轻将草庐的大门给关上。
伴着清晨的清新,沈语谙昂首阔步地向着村外的方向走去。
从草庐的那扇门关上开始,沈语谙便将在这里的所有记忆都关上了。此时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些打听到言颂的所在,与言颂汇合。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沈语谙意识到,在有限的生命里,能够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一同共渡余生是多么的重要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