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听到这话,感觉非常愤怒:“咱们两个在赌场里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跟我说你偷渡的经验非常丰富嘛,只要把钱交给你,保准就能去海外,怎么现在又成了第一回干了?”
“我要是不骗你们说我已经是个老手了,你们能放心把钱交给我吗?”蛇头大言不惭的说,“我那兄弟都跟我说了,这艘船走私人口特别方便,就这个夹层连船主本人都不知道,就算有警察来盘查,也保证船主不会露馅,只要我们能把人送进夹层,到韩国那边自然就有人来接,哎呀,真是气死我了,你们到底是怎么走漏的风声,莫不成你们里面卧底?”
“我要是卧底就好了,”那个肋骨受伤的重伤号说,“我真是倒了大霉才和你们坐上一趟船,上船才一周时间,根本就没出国境呢,就伤成这样!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之前是一个销售讲师,后来也挂上案底了——”
邱健清皱了下眉:“你等一等,销售讲师怎么会挂上案底?你给我说实话!”
“我、我……这事儿真和我没有关系!是我们老板搞非法经营,偷税漏税还干什么,总之他进去了,但这个孙子之前把公司5%的盈利分红给了我,所以我大小也算个股东了,起先我也不知道他搞这些事儿违法啊,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上了通缉令,哎,真是天降飞锅。”
“别说的那么好听,你拿钱的时候可是挺利索的,我怎么就不相信你连自己销售出去的东西违不违法都分不清了?”
伤员翻了个白眼:“你们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剩下的三个人也挨个说了自己的经历,但落在邱健清的耳朵里,这里每个人所犯的事情也无非就是偷个鸡摸个狗,根本算不上大事。但就这点事怎么可能铤而走险要偷渡,这些人肯定身上还背着案子。
而且这七个人里一定有人在说假话,这七个人里一定有人杀死了秃子!
这个时候,天空上又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像珠帘一样的雨幕。
打从邱健清出生以来,也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暴雨。
高高的棚顶上裂开了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大洞,大雨便从洞中注入下来,仿佛打开的自来水管似的往里流着水,他抬头看着棚顶的大洞,感觉自己住进了水帘洞。
这场百年难遇的暴雨浸透了岛屿的土壤,而且这间木屋的地基打得并不深,再加上连年的腐蚀,中空的木质结构被雨水浸泡过之后便非常的脆弱,难以承载着上面的十几个人,于是在一阵咯吱咯吱的奇怪声响之后,房子一角整个塌了下去。巨大的声响吓得众人连忙站了起来,他们看见南侧整个墙都没有了,从二楼的平台向前眺望,眼前便是乌黑浓重、没有一丝光明的河面,一道电闪打了下来,照亮了眼前的河面,只见浑浊的河水挟卷着泥沙和枯枝败叶奔腾而去,简直如同大海一样深邃而广大。
“要完啊要完啊”,绿毛立马坐在地上,无限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大腿,“我怎么就这么贪心被?为什么一定要去韩国呢?完了完了,钱还没有赚到命还要挂在这里!吓死爹了!s市多少年来也没下过这样大的暴雨。好好的船就被警察拦了下来,咱们连手都没动就两个人见了血,现在又遇上这样的事,我们一定是被诅咒了!”
现场本来就人心惶惶,再加上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的脸被更苍白了一分。
“我也觉得这场买卖不对劲,”蛇头说道,“秃子肯定认识那个死鬼,要不然两个人在船舱里不能那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差点打起来。你们听见秃头跟那个死鬼说什么了吗?他说他出卖了他。”
林森咂舌:“所以你们就把其中一个人的死栽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头上,反正两人都死了,那秃子也不能从水下爬出来为自己申冤。”
“没有那回事儿!我说的都是真的!”蛇头继续说,“我当时还听他们提钱什么的,好像是那个死鬼以前管秃子要过钱,但是没办成事儿。”
“你仔细说说,”郑东心里知道高管之所以被警方通缉,是因为他作为国企高管的时候曾为某些非法分子提供便利,以国企的名义为私企进行担保,在民间进行融资,使得许多人的钱财血本无归。
蛇头:“我就知道这些,别的我也没听清楚。好像是那个秃子给了那个死鬼多少万让他帮忙摆平啥,结果反害得那个秃子被警察给抓了。两个人吵得挺厉害的,我真的听到秃子说他要弄死那个死鬼。”
“我记着这事儿,”绿毛指着肩膀被戳穿的那个人喊,“哎,当时他不是还跟那个秃子说,有时间先把咱们两个的账算一算吗?”
邱健清疑惑地看向吊着手臂的人:“你和那个秃子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真没有什么关系,我什么时候说过和他算账,你们听见了吗?”吊臂男还妄图抵赖,想让大家为他作证。
这个时候,一个身上纹着龙的人开口说:“我听见这话了,你的确说要和他算账来着。”
这人刚刚泡到水里的时候,衣服不知道被哪个木头刮坏了,此时虽然穿着衣服,但是半个肩膀都被撕坏了,因此露出了手臂上的龙纹身来。不过纹身的质量却不怎么样,一看就是最廉价的街边摊水准,纹身是墨水一般的蓝黑色,图像也没有细节,整体付费应该不超过300块,要是这纹身出现在别人的身上,在场众人早就笑崩了,但这人长得挺胖,一看就凶巴巴的不好惹,所以大家克制住了自己的笑意,并没有展开嘲讽。
吊着手臂的人脸上红了红:“我可能是说我们两个一起上船的时候发生了一些纠缠,当时他踩了我的脚,就这么回事儿……”
纹身男:“可你当时脸上可不是这么写的,警察同志,你们没看到他脸上黑的那个样子,他肯定是和那个秃子有大仇,你们赶快把他抓起来!”
邱健清对纹身男说:“等等,你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意见?你们两个之前是不是也认识?”
“没有没有,我们之前可没有见过,我这是对政府毫无保留的坦白,我就是偷了两台发动机才跑路的,现在想想真有点傻,赔钱不就完了吗?所以我就决定从现在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回头我偷渡这事儿能不能不算数啊?”
但纹身男看吊臂男的眼神里明显带着火,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刚认识。但邱健清不打算这个时候问明两人的关系,万一这两个人之间真有血海深仇,当众狗急跳墙打起来还真不好收场。
于是邱健清说:“行了行了,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总之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所有人都给我好好坐着,就算你们这些人之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现在也别给我挑事,谁要是给我挑事,我就把谁从这个屋子里扔出去喂鱼……”
随着时间推移,几个人越来越感觉到精疲力竭,寒冷是最消耗人体力的事情,一旦手脚感到僵硬,人就会感到非常疲惫,再加上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消耗脂肪来保暖,十几个人开始感觉到饥饿了。
“这样不行,再等下去还没等被河水冲走,大家先冻死了。”林森思考着说,“这楼不是木质的结构吗,大家找找看,能不能拆点干一点木头的来点燃,一则可以取暖,二则今夜的雨这样大,一旦护堤的人过来巡防大堤,说不定就会看到我们。”
蛇头还在想着自己那点儿小九九:“那警察不就……”
“你现在还怕被警察抓住?我就跟你说,雨下得这样大,洪水一天两天撤不下去,除了警察没有人会来救你!你要是怕被警察抓,现在趁早自己跳进河里算了!”
蛇头被邱健清呛得没了气儿,老老实实把头低下了。
然后林森对着大家说:“咱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大家顶多一块玩完!如果你们听我们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回到岸上,你们犯的那点事儿你们自己也清楚,顶多就是判几年,不会要你们的命,为了不想蹲几年把命搭在这儿值吗?”
绿毛最先摆摆手:“行了行了,别磨叽了,不就是掰木头吗?我去!”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开始分散在寻找比较干燥的木头用来生火。都这个时候了,邱健清几个人也不怕他们逃跑,这四面是汪洋大海一样的河水,他们就算跑也跑不走。
房子本身已经非常脆弱了,此时又倒了半边,因此众人行动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招不慎就落到楼下,林森随手捡起了一块砖头,把钉在墙上的木画框凿了下来。木头框里还嵌着一幅书法字体。虽然白色的纸张已经被岁月风化成了黄色,但隐约可以看出上面写的也是日文。林森把木头框掰碎扔到地上,然后撕下了里面的纸张,用手摸了摸,觉得这东西刚好可以用来引火。
一根木头……两根木头……柴堆渐渐搭了起来。
邱健清从兜儿里掏出打火机,甩了甩打火机里的水,试着把这堆木头点了起来。
木头浸满了水气,一点燃就冒出股股的黑烟,呛得众人纷纷扭开了头。邱健清扫了一眼火堆边的人:“哎,不对,怎么少了几个人,那个矮子、蛇头、还有断了手的,这三个人去哪儿了?搞什么幺蛾子?不会是想游上岸吧?”
就在邱健清准备下去找人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水面上传了过来。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就在众人的脚下,但声音结束的时候却已经飘出去了十多米,那个声音喊道:“救命,救命啊!”
几个人立刻都站了起来,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恰巧这个时候一道闪电炸响,照亮了昏黑的水面,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头从水面上冒了出来,然后被流水裹挟着飘向越来越远的方向,正是刚刚被怀疑是杀死秃子凶手的吊臂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