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都说夏日可畏,冬日可爱,但这里刀枪剑戟,矢箭如雨,着实令人心惊胆颤,似乎笼罩上空的不是暖日,而全是杀气。
沐承欢左支右绌,穆萧将他拉回。酒剑痴一边挥剑抵箭,一边大叫:“穆兄,现在怎么办?再过片刻,我们会全军覆没。”
眼看着武当道士们一个接一个倒毙,穆萧亦是无计可施。若一方来箭,尚好应付,大不了牺牲几人,保护其他人撤退;可箭从四面八方灌进,人类背后又没长眼睛,如何抵挡?即便长了眼睛,手脚也忙不过来。
酒剑痴、穆萧和活命的道士们皆感死神即将降临到他们的头上,虽奋力抵抗,却掩饰不住心中的焦急,手脚不免有些慌乱。突然,空中急速飞来一道黑影,人未落地,声已先发,只听他大声叫道:“住手,此人万万杀不得。”
“教主?”飞天教的教徒齐声呼叫,不约而同罢箭。场面登时变得安静下来,齐齐追视。
来人正是沐少波,随后跟着向阳山庄两位管家张恨生和向梦德。沐承欢见沐少波亲临,仰首伸眉;酒剑痴、穆萧惊悸未定,心中忧惧不减反增;孙不逊、普光、遥赐等心愿未遂,皆暗自叹气。
沐天洪道:“阻止我们大计者皆得死。你来得正好,看你儿子干的好事儿!”
沐少波不慌不忙走至沐天洪的身边,附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爹,你怎么老糊涂了?请问一个六岁多的孩子能做甚么?”
沐天洪惊疑道:“少波的意思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沐少波摇了摇头,窃窃私语道:“爹,总之,他暂时不能杀,我会慢慢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于你。”
沐天洪满腹疑云。沐少波一声令下:“撤。”父子二人走至张济安的面前,施礼答谢。张济安不悦道:“金古梁乃朝廷重犯,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你们带走,似乎有所不妥。”
沐少波又附在张济安的耳边,慢声细语道:“有何不妥?我现在将你头顶上的乌纱帽摘下来,都无人敢说不妥。若想安心做你的知府大人,最好不要多嘴、更不要奢想。有些事情,你一个小小的知府担待不起,明白吗?”言毕,爽朗一笑,大声歉道:“张大人所言极是,我会尽快将金古梁交到朝廷的手上。”
张济安一颗心吓得砰砰直跳,故作镇定,答道:“沐教主一言九鼎,我们告辞。”急忙率众离开,可跟随他回去的人零零散散,没有几个,看来这些士兵绝大多数也是飞天教教徒乔装。
沐少波望着沐承欢,喝道:“你到此所为何事?”
沐承欢道:“金古梁是我大哥,我不希望他有任何差池,如若不然,后果自付。”
沐少波咂嘴弄唇,说道:“你明知金古梁是我教大敌,却与他结为兄弟,分明有意挑衅。这里不是撒野的地方,你最好回到你该去的地盘,否则我也保你不住。”说罢,率众扬长而去。
酒剑痴和穆萧等再次对沐承欢刮目相看。遥树收拾残局,略一统计,除去玄紫,下山共 五十九位道长,遭两番射击,已死去三十一人,剩余二十八人皆伤。
相互包扎完毕,酒剑痴问道:“金兄被徐子良带走,道长们又元气大伤,不宜赶路,前途未卜。”
沐承欢看似并不消沉,轻松说道:“我去找大哥,你们二位依我大哥之意,将诸位道长送回七月剑派。”
“你一个人去找金兄?”众人皆惊,谁也想不到一个六岁多的孩子竟有如此能耐。尤其是酒剑痴和穆萧,两次侥幸脱险,全得益于沐承欢之助,心中既感激不尽,又疑虑重重。
沐承欢笑道:“莫非各位不相信我?现在这种情形,即使你们随我去了,又能如何?飞天教高手如云,徐子良、沐天洪、沐少波的武功你们也见识过了,况且道长们身受重伤,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要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去吧。”
穆萧道:“这样也好,襄阳距蕲州不远,我与酒兄迅速将诸位道长送回七月剑派,马上返回找你与金兄。”
沐承欢道:“好。但到了蕲州后,你们不必回来,我与大哥还有其他事要办。”
穆萧还是不甚放心,问道:“你果真有十足的把握救回金兄?”
沐承欢笑道:“死马当作活马医呗,反正也无他法。”
穆萧和酒剑痴无计可施,尚且金古梁也是如此交代,定要先将各位道长送回七月剑派。无奈之下,只好遵循沐承欢之言。
沐承欢催道:“走吧,还等什么?”
穆萧问道:“你去哪儿?”
沐承欢诙谐一笑:“当然回武当山啊。”
众人走后,沐承欢果真大摇大摆返回武当山。飞天教的人皆以为他是少主,无人敢阻。至紫霄宫,沐承欢大声嚷道:“沐少波,你给我出来。”这些教徒们虽然不敢言辞,心中却暗自惊道:“世间哪有儿子这样喊自己的父亲?”
沐少波不愠不怒,反而亲自来迎,将沐承欢带回自己内室,关上门窗,与之相拥,笑道:“多谢你这些年来,守候在我孩子身边。”
沐承欢猛地一挣,作色言道:“闪开,不要跟我套近乎,我不是为了你的孩子,而是为了我心爱的人。还有,你要记住,是你将我打伤,抢我幽灵神珠,我们之间是仇,而不是友。”
沐少波温颜笑道:“苏大教主这么说便是见外了,打伤你是迫不得已;抢你幽灵神珠,我为了保护我的孩子,你为了接近我的小姨,各取所需罢了。幽灵教雄踞海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成朋友也非敌人啊,况且,我们两教拥有共同的对头,那便是朝廷。”
沐承欢嗔道:“不要呼我苏大教主,我宁愿叫作沐承欢,那是我娘亲赐给我的名号。”
沐少波笑道:“可这样一来,世人皆以为你是我的儿子,岂不是有损你的威名?”
沐承欢却得意一笑,说道:“我愿意,借你之威,我在飞天教畅行无阻,倒也是一件快事。那个老头儿将我大哥带到哪儿去了?速速带我去见。”
沐少波道:“咱们好久未见,大教主亲临我教,实乃荣幸之至,先对饮两盏,如何?”边说边暗运真气,催动少阴冰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