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归海挣扎不克,骨酥筋软,昏昏睡去,恍恍惚惚中,觉全身似火灼烧一般,汗水淋漓,睁眼醒来,惊慌失措。
只见巨室四周皆为烈火,熊熊燃烧,热气沸腾。张归海惊叫:“臭和尚,要死人了,我……”
话语未竟,一阵劲风席卷而来,将张归海衣饰撕个粉碎。
张归海气愤难当,一不做二不休,挺起一丝不挂的身子,骂道:“老秃驴,不得其死然!”
“省省力气吧!该吃饭了。”不知声音从何而来。言毕,果有一大碗白饭青菜飘至不远处。
烈火兀自不熄,张归海通身火燎,火上加火,精疲力竭而晕,待苏醒时,饿得头昏眼花。
张归海不断告诉自己:“我不能死,我要见琦琦,要活着去见师傅。”遂爬起,囫囵吞枣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烈火依然燃烧着,金古梁口干舌燥,提气怒叫:“臭和尚,有酒没?”
“噔”的一声,一个铜壶自头顶直落而下,张归海抢来开启一嗅,非酒乃水也,虽不及酒美妙,解渴甚好,仰头一饮而尽。
张归海吃饱喝足,精神大振,加上赤身露体,更觉力量充沛,盘马弯弓,右手紧拽锁链,奋力一拉,“铛铛,呲呲”直响,铁链依然如故。
脚蹬、手扯、掌削……方法用尽,无济于事,手中又无削铁如泥的利器,张归海颓然坐地,不禁又骂道:“少林秃驴!待我出去,一把火烧了寺院。”
不知过了多久,张归海突然发现室中竟不辨昼夜,日出日落,茫然不觉,心中叫苦不迭,咄咄书空,废然而叹,再次昏睡。
朦朦胧胧中,只觉寒气逼人,沁入心脾,张归海睁眼一瞧,错愕失色,四周烈火全消,以冰窟代之,刺骨难忍。
张归海赤身,冻得发抖,咬牙切齿大叫:“臭和尚,还我衣服来。”
无人回应,这次却抛下一壶酒来。
张归海喜极,抢来便灌,咕噜咕噜几口,喝个精光,虽有一丝暖意,仍难以抵御严寒,缩作一团。不料,越缩越冷,无奈,只得翻跃而起,带着“叮叮当当”的铁链,练起功来。
自后,一时烈火,一时冰窟,轮番侵蚀。张归海苦不堪言,若非心中念着父母、师傅与詹琦琦,早萌死志。
日复一日,张归海虽不知岁月流逝有几,普慧却心知肚明,将近“折磨”张归海半载。
往后,冰火依旧,普慧另托弟子坛敬入室反复诵经,日夜在张归海耳边强聒不舍,《心经》、《金刚经》、《法华经》、《无量寿经》、《楞严经》、《四十二章经》……
坛敬诵读一遍又一遍,不管张归海听与不听,消化多少,兀自不停。只是不闲聊,无论张归海问甚么,坛敬径自诵经,不理不睬。
久而久之,张归海不以为然。一次偶然,当坛敬念及《心经》时,正值寒气袭人,张归海不意间静心聆听,心里“咯噔“一下,竟发现寒意减退。
耳濡目染,张归海逐渐感知,原来佛教经典颇有定心安神之效,遂不自觉记住许多,有时跟着坛敬一道诵读。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欲生于汝意,意以思想生;二心各寂静,非色亦非行……人从爱欲生忧,从忧生怖;若离于爱,何忧何怖……”
日月跳丸,光阴脱兔,半载匆匆又过。一年来,冰火两重天,张归海吃尽苦头,皮肤损掉一层又一层。
突一日,坛敬不再入室诵经,飘来一柄剑,张归海乐不可支,忖道:“有剑在手,便能斩断锁链。”遂奔跑过去,不料离剑尚有尺余,不能触及,铁链已至尽头。
张归海退后一步,运气于掌,猛地一吸,剑跃而起。
张归海大喜:“被困时日,内功非但不减,反而猛进?”剑于手中,大失所望,原来是一把木剑。正欲弃而折之,却听普慧传语入耳:“此虽木剑,甚于肉掌,苦练数日,当可斩断锁链。”
张归海虽满肚怨恨,普慧毕竟乃得道高僧,执武林牛耳,又是师傅至交,不看僧面看佛面,对之亦不敢痛骂,只质问道:“此话当真?”
普慧道:“我何必欺骗后辈?真与不真,试过便知。”
张归海犹然不悦,冷冷言道:“既是如此,大师何不给我一把利剑,非要折磨我七死八活?”
普慧缓缓说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时机成熟,我定告知,时机未到,多问无益。金古梁,我已训你一载有余,你尚不肯喊我一声师傅?”
张归海哈哈大笑,凄凉而语:“名字如同身体,乃父母所赐,岂能随便更改?训我一年,还是折磨我一年,大师心知肚明。”
普慧道:“金古梁,错矣!身体乃父母所赐,名字乃一称号,岂可与身体相提并论?”
张归海执拗道:“我虽敬大师,但你将我关押于此,不见天日。我为何要听命于你?”
普慧道:“倘若是你师傅与父母之命呢?你可遵从?”
张归海沉思片刻,回道:“另当别论。”语未了,又一张清水连史纸飘来。
张归海接过,只见上面写着:“更名为金古梁,从今以后莫再提及张归海三字,谨遵师命,切记!”落款“张邵堂,归海琴,胡风。”
张归海百思不得其解,父母与师傅联名亲笔,岂能不从?但原因何在?遂跪地苦笑,大声呼喊:“金古梁,哈哈……我叫金古梁,哈哈,我叫金古梁……”
回声激荡,悲愤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