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去找江春山的家人,林无意也急急忙忙地回家。
北.京只有她的妈妈一个人,最多还有一个陪着她的小丫环。林无意心里急得不得了。
两伙人一起到了城门,
鞑子刚走,城门不向普通人开放,检查仍然很严。林无意拿出锦衣卫的腰牌,梦旭光又威胁说是向皇帝报告紧急军情的,城门上的将军也不敢拦阻,这才放他们进了门。
江春山和林无意互相说了地址,然后分手。
虽然梦旭光他们对林无意还是怀有戒心,但是,毕竟大家还是一起出生入死这么长时间,又需要跟林无意搞好关系,防备人家背后下手,这个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几个人在大街上就纵马狂奔,很快到了江春山的家。
3个人心里忐忑不安,急忙下马。
江春山上前敲门。
过了片刻,出来一个很秀气的少妇。江春山和那个少妇互相看了一眼,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梦旭光小声问:“这是大嫂吧?”
刘健说:“就是。”
梦旭光急忙冲过去,推开江春山,急忙问道:“大嫂,最近身体好吗?家里有人咳嗽,全身没劲儿吗?”
江春山的妻子一愣:“没有啊!全家都好,都好!”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
江春山这时也从激动情绪上缓解过来,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他接着问道:“你知道北.京有瘟疫吗?亲戚朋友里边,有人得瘟疫了吗?”
江春山的妻子说:“唉,知道哇!邻居有人死了呢!你们镖局也有人死了!”
江春山急忙问:“咱们家里人,真的没事吗?”
江春山的妻子说:“没事,真的都没事!”
原来,这其实还要感谢梦旭光替他们捅了娄子。
当初梦旭光他们一起遇到了土匪,梦旭光自作主张,把人家货主的货给卖了。这样江春山他们全都欠下了巨额债务,江春山家里每天有人上门讨债。
江春山他们全家都不敢出门见人,居然阴差阳错地躲过了鼠疫的高发期。
其实这一年北.京城里的鼠疫爆发没有本来明朝亡国的第二年厉害,得病的人还是相对少一些的。
后来,江春山他们把还债的钱寄回来,已经是秋天了。江春山他们在北.京算是生活水平中等的人家,距离卫生条件差的贫民区还有一段距离,这样感染的可能就更低很多。
江春山全家终于逃过一劫。
又是从阎王爷手里滑出去,连梦旭光在内的所有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大家互相看了半天,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最后还是江春山说:“回家,回家,都到自己家了!”
大家欢天喜地地进了家门,江春山的妻子急忙去张罗饭菜。江春山马上制止他,现在大家不是穷人了,不是那种过法。家人久别重逢,两个生死弟兄进门,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
江春山自己跑到酒楼,要了上等酒席。
梦旭光说:“大哥,现在终于到家了,这么长时间的奋斗终于到了头儿了,把钱都拿出来,放到家里。”
江春山把几万两银子拿出来,他的父母、妻子,全都吓了一跳。
刚刚乐了半截,有人砸门。江春山出去一看,带进来一个什么官员。
这个人四面一看,问道:“哪位是清静道长?”
梦旭光急忙说:“我就是。有事吗?”
那个官员客气地一抱拳:“兵部尚书孙大人请你到兵部说话。公务紧急,请现在动身。”
梦旭光惊讶地问:“什么紧急公务?”
军官说:“好像是要打鞑子的事情。兵部几位大人争执得不可开交,所以尚书大人命我来接您过去。圣上的严旨,尚书大人急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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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崇祯三令五申,可是孙传庭3天后才动身。
一路上,孙传庭气得脸色铁青,整个行军队伍除了沉重的脚步声,没有其他声音。
梦旭光也同样皱着眉头。到了这时,他才真切体会到,勤王就是送死的说法。
这边崇祯命令孙传庭带兵追击多尔衮,可是,内阁和兵部又要从孙传庭仅有的一点儿兵力当中抽调出来一部分,说是要保卫京师。
孙传庭和梦旭光极力说明,以北.京这时的兵力,足够保护城市,不受破城的威胁。可是,崇祯已经越过孙传庭,直接给其他总兵下达命令,让他们带兵到了北.京东面。
这跟当初卢象升被削弱兵力,最后自己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孙传庭和梦旭光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配齐粮草和弹药。崇祯最不爱听的就是朝他要粮草,因为整个北方都没有一点儿粮食。
最后,崇祯和内阁几乎是把孙传庭蒙到前线去了,说是前面部队调动了,后面的粮草自然会追赶上去。
孙传庭反复对几个大臣讲解明朝官兵这时即使有10倍的兵力,也不能保证全歼八旗主力。何况现在鞑子倾巢出动,这次鞑子几乎有20万兵力。即使算上逃走和伤亡的兵力,鞑子的兵力下降也没有10万。
而孙传庭这边把自己的陕西官军全部带来,又加上北.京城里的三大营,跟人家兵力几乎是一样多。兵力不占优势,怎么能主动进攻。
不知道内阁从那儿得到了情报,说是鞑子现在全都得了鼠疫,根本没有力气拿兵器。
而且现在多尔衮带领的鞑子只有5万人,以孙传庭的才能,把多尔衮赶回草原,已经足够了。
梦旭光和孙传庭惊奇于这次朝廷的情报如此准确快速,却对以往自己被鞑子打败的事实完全讳莫如深,绝口不提。
和通常人们认为的不同,即使是孙传庭这样受到崇祯信任的大臣,要见到崇祯一次也不容易。而见到之后,说不几句话,也就出来了,完全不能长篇大论地讲解军事常识。
这样,孙传庭就只能面对下面的一些没上过战场的文官,跟这些只认识圣旨的人解释。最后,犟种孙传庭在一些始终笑容可掬,显得极有涵养的内阁阁老们面前败下阵来。
孙传庭不是怕这些笑面虎,而是怕再次被崇祯扔进诏狱。
官军从陕西到北.京,又作战这么长时间,自己携带的粮食早就吃完了。
才吃上半年饱饭,又开始回到从前没有粮食,不发军饷的时代,所有的官兵心里都不是滋味。加上刚刚被鞑子包围,几乎送命,再要自己往鞑子的枪口上撞,没有人觉得这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梦旭光跟孙传庭并马走着,小声问道:“以前也这样吗?勤王都是这个过程吗?好像皇上对打败鞑子还挺有信心似的!不是说,所有官军都害怕鞑子吗?”
孙传庭说:“悔不听先生之言,捷报报得太多!现在皇上以为挽救大明就在此时,正可一鼓作气,荡平鞑子,平定闯贼,扫清海内!
皇上以为再打最后一次,即可把鞑子赶出中原,可以有很长时间太平可享了!”
崇祯已经几年没听到过打胜仗的消息,现在又是几乎消灭了闯贼,又是鞑子逃跑,让他终于找到了天朝大国的感觉。他立即进入角色,开始指点江山了。
梦旭光说:“我怎么说的,这就叫真龙天子。他老住深宫里,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听不见,可不就真的聋了吗?”
孙传庭懊恼地摆了一下手。这次孙传庭再也不责备梦旭光对崇祯大不敬了。
梦旭光又问道:“奇怪呀,这次好像那几个老家伙有什么情报似的,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好像以前连鞑子包围了京城,他们都不知道吧?这事反常得厉害呀!”
孙传庭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就连孙传庭这样的皇帝重用的大臣,对崇祯和他宠信的几个大臣抽疯的原因也不了解,因为每次抽疯的方式都不一样。
现在孙传庭已经不操心管这些了。
曾经自诩一代名将的他,经过几次因为崇祯的严令陷入闯贼和鞑子的包围,勉强死里逃生的经历,已经心灰意冷,再也没有昔日的斗志了。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阵,孙传庭问:“先生,以你之见,这次咱们应当如何打?”
梦旭光看着身边的官军队伍,苦笑着说:“还怎么打?看看这些人,简直像是去参加葬礼!这哪有打仗的意思啊!上次你让鞑子包围,没有一下子崩溃,真是万幸啊!”
孙传庭也苦笑说:“上次是咱们刚刚从陕西出来,弹药充足。鞑子没想到咱们的炮火那么密,刚刚上来,就打倒了一片,一时也蒙了。后来鞑子调整了兵力,我们就有些顶不住了。
这次虽然补充了火药,可是,于德香给做的那种炮弹全打光了,大炮的射程根本达不到3里,又不能打那么快,对付鞑子的利器可就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梦旭光说:“大人,我说话你可别不爱听啊!”
孙传庭点头说:“先生但说无妨。”
梦旭光说:“我以前也老说打鞑子打鞑子的,到了这次,我才真正见识鞑子的厉害。我觉得,咱们的官军的治军,距离人家鞑子的军纪,人家的单兵素质,那可相差太多了。”
孙传庭苦笑说:“诚哉此言哪!”
梦旭光接着说:“所以呀,咱们就别说打败人家,不让人家反手把咱们灭了,就算万幸啊!”
孙传庭又是苦笑着连连点头。
梦旭光说:“我也想把鞑子灭了,彻底给大明除了这个祸害,可是现在咱们没那个本事啊!那,大人,我看咱们只好……”
“只好如何?”
梦旭光向四周看看,又压低嗓音说:“只好再给皇上演一出戏,宰几个小鞑子,把鞑子吓跑算了。”
孙传庭摇头说:“恐怕不可。先生不知,这京师可不比咱们陕西,这儿到处都是锦衣卫东厂的眼线,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啊!”
梦旭光说:“还是跟上次打闯贼一样,大军驻在后面,派小部队出击,干掉的小鞑子加在一起,总数也不算小哇!”
孙传庭深思着,不置可否。
梦旭光说:“找到机会,再打大的也行啊!只是,现在实在不宜贸然全面进攻。咱们没那么大实力呀!你知道,我跟李光恩我们几个,一次就宰了20个鞑子。这样多少个小队加在一起,也有几百鞑子。
鞑子占不到便宜,自然就会回东北去。等到他们真的撤了,咱们上去切他个尾巴,那个数儿可就相当可观了。到时足够向皇上交代了。说不定还能大胜呢!”
孙传庭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战术可行,于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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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多尔衮带着鞑子兵,已经在山西驻扎了几天。
如同他们自己分析的那样,这条路线是他们最近几次进攻明朝,已经十分熟悉的路线了。他们驻扎的地区也是他们十分熟悉的战场,从兵法上说,他们算是占尽了地利。
可是,多尔衮并不感到轻松,因为这些天多铎始终时而昏迷,时而清醒,高烧不退。整个军营的人都在暗中嘀咕,觉得多铎是不是真的得了那个什么鼠疫。
多尔衮尽管接连斩了几个亲兵,严禁他们说多铎得了鼠疫,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敢多想。
到了这时,曾经志得意满,就要把整个大明江山攥在手心的多尔衮,已经再也没有当时的春风得意的感觉。这时他已经是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后退,回辽宁,他已经不是摄政王,又指挥部队打了这么大的败仗,在整个鞑子的历史上空前绝后,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前进,前面是汉人的鼠疫区,就是能打胜仗,也没有意义。
他就是打败了明朝,抢来了大明的天下,抢来了千百万的奴隶,难道要陪着得了鼠疫的奴隶一起去死吗?
他现在的敌人不是汉人,是老天爷,谁能是老天爷的对手哇?
多尔衮一边催促军医赶快抢救多铎,一边派人联系晋商八大家,让他们紧急请当地名医来给多铎治病。
半夜后,晋商之首的范永斗带着一个当地的名医来了。那个大夫看着满军营呲牙咧嘴的鞑子,吓得不轻。他绝对没有想到,他是来给鞑子治病。
可是,到了这儿,一切已经不由他作主了。
大夫给多铎仔细把了一阵脉,又问了多铎发病的前后经历,笑着说道:“无妨,不是瘟疫。我想,只是王爷铁甲上的甲叶生了铁锈,感染了伤口而已。瘟疫不是这个发病过程。”
多尔衮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既然是感染,那么这些军医还是比较熟悉的。他们按照规矩下了药,下面就等着结果了。
虽然治病的方法大家都知道,但是,能不能从阎王爷那儿把多铎拽回来,还要看多铎自己的运气。
内脏受伤,即使是在300年后的抗日战争时期,也是基本没命的重伤。而伤口感染,更是等于直接判了死刑。
到了天亮之后,多铎终于清醒过来,这次没有再昏迷。
多尔衮拉着多铎的手,眼睛止不住地直往下掉。
多铎咧开没有血色的嘴唇,笑了一下:“天下还在咱们手里?”
多尔衮连连点头。
这时,一个小鞑子兵悄悄走进帐篷,看看多尔衮,没有敢说话。
多尔衮把多铎的手放进被子里,小心地盖好被子,来到帐篷外面。
那个小鞑子兵看到多尔衮脸色平静,这才低声说道:“摄政王,明国官军已经来了。”
多尔衮苦笑一下说:“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什么好慌张的。来了多少人?”
那个小鞑子兵说:“大概5、6万的样子。”
多尔衮哭笑不得地心想,我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什么时候,听说满清大兵来了,连人影都没看见,就逃出几百里的明国官军,居然只有我的一半人马,也敢前进到我的眼皮底下来了。
这真是当我是死人哪!
多尔衮想了一下,问道:“带兵的是什么人?”
“还不知道,只是远远地看见,旗上有一个‘孙’字。”
多尔衮点头:“去查清楚了,速来报我。”
多尔衮回到自己的帐篷,他没有坐下,在帐篷中疾走。
没一会儿,范文程求见。多尔衮急忙说:“快请。”
范文程咳嗽一声,轻轻走了进来。
多尔衮对范文程说:“先生请坐。明国官军已经逼近,先生有何高见?”
范文程说:“明国官军,完全不值一提。只是,不管胜负如何,对摄政王来说,都是祸而非福。不如立刻退兵。”
“噢?”
范文程说:“既然摄政王以天下为念,那么这些八旗铁骑,就是起家的本钱。此时无论如何不能再损失一兵一卒。”
多尔衮连连点头:“那么,应当撤兵喽?”
范文程正要点头说话,突然多尔衮的哥哥阿济格从外面冲进来,大叫道:“去盛京的探子回来了!你还是摄政王!没立新皇帝!”
多尔衮看着阿济格和范文程一阵狂笑:“我要杀光这些戏耍我的汉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