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对于墨涵独特的教育下一代的方式是越来越感兴趣,一群小鬼全被收服不说,还在不经意间懂得了很多人生的事理。墨涵自己倒觉得与其说是教导孩子,还不如说是在间接教育他们的父母。
墨涵给足球队每人发了一个小花盆并一粒种子,要他们回去精心栽种,十天后检查。到了日子,只有胤禛家弘晖的花盆里冒出了新芽,别的孩子却捧来个空花盆。墨涵只鼓励大家下次继续,就又发了新种子,可却把弘晖单独留堂谈话。
胤禩问:“你耍的什么花样?”
“种子都是蒸过的。不过做假的不是弘晖,是四福晋!”
第二次的种子都发了芽,吐出了新绿,孩子们很是兴奋,可没两天叶子慢慢枯萎,植物就死掉了。墨涵的总结是:“万物都有生死,不必太在意,看淡泊些!生又何欢,死又何苦?”有些孩子听明白了,很多还似懂非懂。再次发种子。
她这次给的是菖蒲的种子,菖蒲喜阴,她却故意让他们放在有光亮的地方养。胤禩却猜不出她还能玩什么新花样。
第三次长出的是一颗生命力旺盛的小草。验收生物试验成果这天,学校的董事长来视察工作了,当然随行的还有家长以及家长的弟弟们。墨涵带着学生齐刷刷的跪着接驾,老康发话,由弘皙总结了前面两次学到的东西,老康不置可否,只让他们继续。
墨涵叫孩子们把花盆放在各自身前,问:“你们自己种出来的草,喜不喜欢?”
“喜欢!”声音整齐。
“现在,都站好了,无论看见任何事都不要说话,不许移动。木头人,明白么?”
“明白!”声音洪亮。
观摩团觉得效果还不错。
墨涵把早就烧在炉子上的铜壶提起来,把滚烫的热水挨着浇到了十一个花盆里,那草哪里经得住高温,立刻就蔫了。
孩子们都惊呆了,表情各异的紧盯自己的花盆,有的强忍着愤怒,有的面露悲切。大人也不知墨涵搞的什么鬼。
墨涵待他们沮丧片刻,才说:“记着你们现在的感觉,每个人都记着,你现在心里有多难受!”她又吩咐,“拿进来吧!”
一个小太监双手各抓了一大把杂草,依次发给阿哥、皇孙。
墨涵这才揭晓:“你们种的草在宫里多到数不出数目,可是你们谁也不会去在意。虽然是同样的一株小草,看似微不足道,却因为有了你们亲手栽种的心血就变得珍贵起来,你们才会格外珍惜,才会在它被轻视、被毁灭时感受到痛苦。就以这样的心去珍视别人的心血,那么你的付出才会得到别人的尊重!”
这下子思考的不仅仅是孩子了!墨涵给老康行了礼,说:“回皇上,今日的课就是这样,请皇上圣训!”
老康略一沉思,吩咐道:“你们把今天明白的道理写成文章,明日交到书房,朕要一一检查。下去吧!”
墨涵也要跟着屁孩儿们溜出去,却被老康叫住:“朕倒没给你派错差事,做得好!”
墨涵耷拉着脑袋,哼,费心思是为了小朋友的将来,不痛不痒的一句表扬就想收买人心么?
“胤礽啊,她是你的表妹,你说怎么赏她好呢?”
胤礽站出来先扫视了众位兄弟关切的眼神,心里已拿定主意,可再看见墨涵正对着他微笑,终究不忍,把那凌普指点的“指婚宗室”四字又咽了回去,改口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墨涵之博学全因醉心读书,想来皇阿玛赏她几本圣览过的稀奇古本书便是最大的恩典。”
胤禩是暗松口气,去看胤禛,后者也正看着自己,想来是没有猜错。
显然大阿哥胤禔不愿胤礽露脸又卖乖,忽然站出来说:“皇阿玛,儿臣倒觉得以墨涵的聪慧及学识,皇阿玛可以额外施恩。”
“哦?说来听听!”
“儿臣的意思是,墨涵孝心可嘉,承欢于太后膝下,受教于皇阿玛跟前,不如由皇阿玛收为义女,封为和硕公主!岂不是莫大的恩典?”
墨涵是高高兴兴听完大阿哥的表扬后被当头一棒,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见胤禩从队列中出来,朗声说:“皇阿玛,儿臣觉得此议不妥。大清自太祖高皇帝以来所封公主皆为宗室女儿,以正血统,断不可废此先例。”胤禩从努尔哈赤收养了舒尔哈齐三个女儿一直说到当朝老康收养了恭亲王常宁的女儿为长公主,的确都是在他爱新觉罗家内部选的。墨涵见他为了自己站出来已是欣喜不已,又见他长身而立、侃侃而谈,更生爱慕。不过她却知道胤禩有意漏掉了一人。
还当真有人站出来驳胤禩的话,三阿哥胤祉:“皇阿玛,大清也有先例,如今还住在京里的先太皇太后义女孔四贞。”
胤禛也站了出来:“孔四贞乃三藩乱中立战功而封。”
胤禩又补充道:“孔四贞封的乃是郡主,并非我大清的公主。”
墨涵也不畏怯,直接迎视着老康审视的目光,心里想着:“你大不了就是让我嫁去蒙古,我若让你得逞,我就不叫墨涵了!”
老康倒有点感叹她的凝聚力了,他哪知墨涵的口号就是“网聚人的力量”。
“墨涵,你自己的意思呢?”
墨涵自有四两拨千斤的法子:“回皇上,所谓无功不受禄,既然皇上觉着墨涵还算有一点功劳,那就赏银子吧!银子最实在,也最方便用!”
“好!赏食郡主俸禄!你跪安吧!”
都没料到会如此轻易的了事,墨涵赶紧磕了头出来,让书房的值守太监去倒了碗茶来喝,这才遛达着回慈宁宫。
“墨涵!”是胤禛。
“你怎么出来了?”
“皇阿玛命我去刑部督办两桩事。”
墨涵想他适才也有援手,态度很是和蔼:“刚才谢谢了!你身子好全了没,皇上就急着使唤你?”胤禛实在不好回答她的问题,她却自顾自接着说,“看来我送的礼还是很管用,好得这么快!对了,你还要不要?太后的小库房还有哦!”
胤禛看着她俏皮的样子,心里是又气又爱,丢下一句“皇阿玛交代的事耽误不得,我先告辞。”就飞快走了,心里却说:“要,要你!”
墨涵却喊道:“你别客气,真的还有!”她有她的担忧,若当真落下毛病,不就生不出小乾了?那历史不是又乱套了?
胤禟给墨涵带来秦仙的信,信里倒是好消息,不过他的脸色却不对。“出什么事了?”
“你就是操心的命。八哥叫我别说的。我安插进你家公爷府的人死了。”
墨涵一下子警觉起来:“怎么死的?”
“就在屋子里睡觉来着,看不出任何情况。他家人去领了尸身,我派去的仵作什么也没验出来。”胤禟很是困惑。
墨涵也不吭气,她几天前找了个新厨子,一道菜就试出那加新嘎也必是穿来的。麻辣汤里的鱼,加新嘎却惊喜的唤作“水煮鱼”,还有他玩筷子就如同转笔的动作,太现代了。墨涵没想到他毫无顾忌的一再出手害人性命,实在可恶:“胤禟,别再派人去了。他犯的事到哪里都是死罪!我自然能收拾他!”
“人是他杀的?你别胡来,小心狗急跳墙,伤着你!”
“伤了我?那就等着他的新主子收拾他!”墨涵胸有成竹,“别给胤禩说,我不会拿自己去冒险!”她想想又问:“胤禩是有什么事逆了大阿哥的意么?”
“嗯!老大的一个门人在户部有些旧账不干净,被八哥查出来,却没帮忙遮掩。”
“惠妃是什么意思?”
“这个倒没听八哥说起。佩兰跟你过慈宁宫来了?”
“是啊,别的人我用着不踏实。”
“她必然知道你和八哥的一切。”
“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她啊!再说,好些戏还是她配合着唱的。”
“墨涵,你别低估了人心,佩兰心里一直揣着一个人。”
“谁?”
“大阿哥!”
墨涵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佩兰关心不够,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就没发觉。佩兰在惠妃那里常见的阿哥无非胤禔、胤禩,她既对胤禩无意,胤禔不就是不二人选么?
老康带了人马西巡,胤禩当了跟班,眼看被老爷子重视起来。
墨涵立刻就依着天寒放了足球队的假,去钦天监打听到次日就要下大雪,就游说太后移驾汤泉。太后也难得动,知道她贪玩,就放她出宫。墨涵倒真想重温儿时的趣事,约了胤祥、胤祯同去。三人还是先去逛了天桥,聊起儿时的趣事就乐开了怀。
“过了年,我们就没那么多功夫陪你了!”胤祥忽然说。
“为什么?”
“皇阿玛让十三哥去吏部,我去兵部,九哥去工部,十哥料理旗务。”
墨涵看看他俩,眼前还算和睦,只是这反目已越来越逼近了。每个人都在成长,她也无法避免,可她实在舍不得儿时的纯真,她还抱着内心的希冀:“胤祥、胤祯,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好,行么?”
两个已经比她高出一截的男人都伸手来揉她的头发:“傻瓜!当然没问题!”
哪怕只是虚幻的承诺,墨涵也宁愿在此刻深信不疑。
到了汤泉,当真有些物是人非的味道,许顺已不在了,据说是出宫一年后就去世了。墨涵还记得他曾好心提醒自己夏至的风俗,可如今却已阴阳相隔,人的命就是这样的不济。她用手摸到小腹,她那个还不曾来到这个世界就回程的孩子,是幸,抑或不幸呢?不管眼下的局势是否允许她和胤禩拥有一个孩子,至少在她自己都觉得还未准备好。墨涵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错乱符号,她都在被动的承担一切,虽然她好希望能诞育属于她与胤禩的共同的生命的延续,可这个更未知的符号能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么?墨涵没有任何把握。
墨涵不愿意去思考这些问题,太沉重,想起初来时给自己设定的限期,康熙四十七年,已经不远了;雍正四年,留给她与胤禩相守的时日还算足够。
墨涵在温泉中略泡了一会儿,换上宽大的袍子,胤祥和胤祯早已备了酒菜等她。她已饿得乏力,手指做筷子就抓了片肉放入嘴里。
“十八年的女儿红,和你俩的岁数一样!”胤祯把温好的酒用大杯斟了。
墨涵正色道:“这第一杯纪念我们永不褪色的友谊!”
三个人推杯换盏,行着墨涵教的数七的酒令,一直喝到都趴到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