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霉的时间,惯常是喝凉水都要塞牙缝的。
比方说我,那妥妥就是个难得出门都会遇到不幸掉入捕兽坑的奇葩。
但是,运势总是会变换的。
就如同我这头,与扫帚星那番推心置腹交谈过后他当真是允了我一些话。
“你想死我当然不会拦着你,无形散你想要我也会给你,但大狱我却不会去。”
“怎么能这样?”我抬了头,只觉得满腔的怒火汹汹燃烧起来。
“为何不能这样?”他冷声反问,“你以为你的命究竟是有多重要?”
“……”我被他这声问住了,瞪着眼睛盯着他半晌,最终只气弱地回了句,“我如此不重要你为何又要拘着我?”
问话到这里就僵持住了,随即他冷哼一声转自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却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看这言谈架势,我下意识地觉得,其实南宫慕合并没有指望我能知道《云舒卷》究竟下落何处,不然他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态度。
就算他实际上对我这个人不定如何,总也要不看人面看书面。
但是这回,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如若他留着我在这里实际并不是为了能找到《云舒卷》的话,那又是何道理?
总不能是因为日子枯燥乏味,看我活泼可爱贪吃快长所以要养着做个玩物相伴?!
不过这念头也就稍微自脑海里过了一遍,我就自觉恶寒的打了个冷战。
先不说我能不能做玩物这个事情,就说南宫慕合这个人,虽然本身长了张谪仙似的脸庞,但本质的阴毒冷血证明了他压根就不是会有专门心性会去做这种事情。
这也不对,那也不通。
现下里好容易有了师门的消息,但是我既无法出去也没能力帮上忙去确认。
而眼前我能接触到的唯一看着能求助的对象却对我那番合作说辞全无动容,便是我想做什么也真正是上天无门入地无路了。
这么一通纠结下来我自然免不了就有些着急上火了,本来还是体寒的,但是一夜间过来嘴上却是直接急出来了两个燎泡。
徐浒刚好过来看我,见我这样子也是唬了一跳。不过我惯常都已经不再同他多言,就算之前他专门告知了我的师门的情况我却也是秉持嫉恶如仇的本能,不想与他同流合污。
甚至,为了这份傲气我压根就没有就此求医问药的意思。毕竟之前在他尚是我的五师兄的时候我也跟着跑前跑后过一阵,自然知道火气燎泡这种东西,其实也就是心火旺的缘故,长在嘴上除却难看些之外倒也没什么相干。
索性我眼下也是整日里缩在房内,全然没有出去的道理,记得专门多喝些水总也能慢慢褪去,也无需再去同他讨要什么。
不过我这头虽说与他划清了界线坚决不愿搭理,但是徐浒那边在琢磨了阵后倒是专门差人送了趟药粉过来说是可以治我那燎泡。
送药过来的侍女对我而言其实也算不上陌生人,便是彼时我翻墙出去的时候被我抢了衣衫的那位。虽说我走之前怕倒在地上的她着凉,还专门给她盖了条薄衾。可是想来虽然身上盖了东西,但穿着中衣在那样的夜里躺在那硬邦邦的地上总是有些寒凉的。
许是因为有过这样的不对付,她后头多少也与我见过这么七八次的,可是从来都没有露过哪怕一次笑脸。虽说也没怎么给我甩脸子下不来台,不过整个人便是颇有些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样子。
便是这次过来送药,那神色也是冷硬的紧,直叫我怀疑那药粉里头被她混入了什么东西好作报复之用。
虽然看起来这事算我小心眼,但另一方面来看也算是将心比心,毕竟若是换了我遭到这样的非人待遇,以我那般脾气的人都会想尽办法要去做点什么的。
更遑论,她本很还是月华门的人。
便是魔教出身的人,都有些不怎么可信。
再说会扫帚星本人,虽然前面已经回绝了我的要求,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心理阴暗起来给我这药粉里掺点什么古怪的东西。就冲他之前专门跑来岱山后山去刻意害了七师兄中无形散这个毒的行径看起来,就不算多么正常了。
故此,我本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并没有敢用这药。
人总是惜命,可是师门有难当前我却还是可以勉强交出自己的命去交换,但现下南宫慕合摆明了不会愿意答应我之前的那份合作计划。
既然无法换到我想要的部分,那么我也无法这么昏头昏脑就遭人暗算了去。
就这么过了三两日,我嘴上的燎泡终是有些好转的迹象了。
节气也正是迈入了深冬,往年里到了这个时候我总是不怎么愿意出门的。也便常常称了病窝在房里,等着师兄们给我送饭。
此去经年,这还是我除了师门与家外初次在外头过冬。
虽是再没有下过什么雪,但却真正是到了数九寒冬的时候。早起出门,甚至能看到廊下挂着的两三尺长的冰凌子。晶莹剔透的样子,颇为招人欢喜。
去岁,我都会央了师兄帮我折下来把玩,到了当下却是再也无人会帮我去折那冰凌子了。自然,我也再不复往年里的孩子心性。看着那满屋檐下悬着的冰凌子,想到的是现下里这寒凉刺骨的天气,便是我此刻穿着暖和的带皮毛的衣物揣着手炉都觉得冻得不行,那么暂且押在天牢里头的我师门那些,又该是如何。
因为之前我自己经过那种地方,便是明白无人会为他们添衣关切的。
特别是,他们现下被帝君钦定了罪名。
勾结定王结党营私,意图谋害储君。
天可怜见的,若是我师父真有什么与那定王私相授受的再是隐蔽却也不能瞒下我。起码总该让我看到那定王出入四方阁才是,不过事实上便是这定王究竟是什么样子我都未曾见过,委实是觉得这罪名真真可笑至极。就仿佛当日里尚忆知借口带我下山去逛市集,实际却是为了配合元初公主来诱使身边的细作败露这种,生生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行径。
也是应了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是我终究还是不太明白,为何帝君要将我四方阁与定王联系在一起?
为何不是别的什么劳什子王?
当然,这个谜题却是许多年后我才知道原委,便是这帝君膝下子息便是极为单薄,除却三个公主外拢共就只有两个皇子长大成人,除了挂名帝后名下的天子储君外,也剩下就定王这一个成年皇子了。其他基本都没长过十来岁的光景,就一个个走了。
可就连这样现实之下,天家的兄弟也是与旁不同的。
他们面对的毕竟是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容不得半丝怜悯与亲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