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降临的大雨似乎是要将整个端阳郡都淹没,瓢泼似的雨水将我和韩义围在一顶巴掌大的油布伞下。大富依旧在我们脚边打转,狼犬再是通人性也并不知道我眼下的绝望处境。
韩义执了雨伞,指间关节因用力微微泛白。我迟疑地望着他,因为那句突如其来的问题,“你希望我活下去吗?”
但是,明明最有可能中毒的人是我。
即便他也因为我的关系间接过到了那虬髯大汉身上的毒素,那定然我也是会先他一步出事的。
在我正心下迟疑之际,韩义终于开诚布公了他问那句话的目的,“我需要全本的《云舒卷》。”
我意外极了,“为什么?”
虽然已经从师父那里知道这本书可能和某种武学有关,但是实际上我也并没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关注这卷书本身记录的详细。虽然是藏在四方阁内,却终究是从头至尾就和我无关的一件事。
“因为,这卷书本来就是我的。”韩义眼里露出了一丝嗜血的冷意,当然这并不是我头次看到他这样的神色,自然也无法适应地跟着胆寒不已。
大约是我眼里的恐惧让他留意到了,韩义略略垂了眸,敛下了这过分形于外的杀气。
“你问我,那个时候骗了你什么?我没有说实话的是关于朝廷要诛灭韩家的原因——“
迎着他那段不同寻常的沉默,我下意识地接了下去,“因为《云舒卷》。”
韩义没有正面回应我是或否,只是续道:“这卷心法确实如同传言那般是有驻颜益寿的功效,但是如果只修习了上半部的话,那么只能保持那副少年面貌,但是过不了四十就会筋脉尽断暴毙。”
“你手边就有那半部《云舒卷》,所以你会到四方阁来,想要拿回那佚散的后半部《云舒卷》。”
“是的。”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我终于知道了当初天下第一庄被帝君派兵剿灭的缘由。
如我所料,确实不是那粗暴的什么通敌叛国的事实,而是因为韩家人手里有那本延年益寿的心法武学。
一卷所谓的奇书,夺走了三十七条人命。而我面前站着的这个,是这个家族如今唯一的幸存者。
这样的他,却被我刚刚喊成了扫把星。
“你怎么又哭了?花夏染,这不像你啊。”他突然凑近了看我。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再度泪流满面了。隔了朦胧的泪雾,我看着面前的韩义,道:“如果我拿到那卷书一定会交还与你,可是,现下你离我太近了。”
虽然我自小长在四方阁这种地方也不可能学成什么大家闺秀的习性,不过终究还是知道自己早许了人家的,且又是尚忆知这样学识和相貌并存的未婚夫,自然也要识得最基本的分寸和男女之别。
比方现下,我和韩义站在这柄油布伞下的距离实在是近的太过失礼了,我甚至能看清挂在他眼睫毛上明显的水滴。
不过我这么一本正经的话落到了对面的韩义耳朵里却仿佛成了什么好笑的说辞,他突然笑不可抑起来。
笑够了,他往后退出了一大步,直接将伞下的泰半空间都让了于我,再度淋在了那瓢泼大雨里,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能和你的忆知哥哥拜堂的。”
所谓一语成谶,我心下随之发紧,鼻端泛酸地再度忍不住嚎啕起来,“这个你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