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吴点点背着一个小小的包,带着不多的证件,溜出了这个村子。
“要离开这里,就必须经过这座山。”吴点点摸摸手,看向那片昏暗摇曳的山林。
她走到一半真的走不动了,沉默地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半山腰看山下,隐隐约约能看到灯光攒动,人影破灭,大概是发现了她逃跑的事情,整个村子都慌张了起来。
“点点,再……”
吴点点像是没听到,打断她的话:“我休息好了,现在就可以走了。”
她扯着步子往山口跑,跑到质量本就很差的鞋子都烂了,一直到光着脚,还是在用力的跑着。
越牙想说的是,要不要在这里藏起来停一下,或许这样会更好一点。
可是吴点点不让她说。
“吴妈!那崽子跑哪了?找到了吗?”
“还没有。”
有人很快想到了:“去山口桥那边,从这边离开必须经过桥!大家去那边堵人!”
“去桥那里!”
当吴点点跑到山口桥的时候,那些村民同样赶了过来,他们拿着手电筒,拿着绳索,却在看到吴点点的时候把手放在了背后。
“点点,怎么跑出来了?快跟我们回去。”
吴婶勉强笑了笑,殷切地望着她。
其他村民没急着上前,已经料定了吴点点跑不掉。
后面是一条木质的长桥,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把吴点点抓走。
吴点点在这些目光的注视下,忽然笑了笑:“吴婶,我看到你们拿的绳子了。”
她听到越牙在她心里喊:“快走啊,快跑,别回去……”
她笑着流泪,伸开双臂:“吴婶,我是你养大的,你要是需要我这条命,就拿去吧。”
就拿去吧,她不要了。
吴婶怔愣在原地,看着吴点点流泪的双眼,忽然想起来远嫁离开的女儿。
她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任由其他人把吴点点绑了回去。
祭祀十分顺利的举行,吴点点被绑在木桩上,需要不吃不喝,一直待到黑夜,献祭给黑夜中的山神。
越牙清楚,哪里是什么献祭,只不过是任由无辜的人受折磨,产生怨气,然后死亡。
死亡后变成更强大的怨灵,被最强大的怨灵撕扯灵魂,最后被吞噬。
所谓的献祭换来的平静,不过是怨灵进阶成厉鬼,厉鬼不断进阶的沉睡过程罢了。
“点点,你真的想好了吗?”
越牙想掌控吴点点的身体,强行带她逃出去。
但吴点点这次的意志格外的坚定,越牙根本无法成功掌控她的身体。
“别救我了。”
吴点点低头,身上因为绳子勒的太紧而发疼:“等我死了,你去小忧身上吧。”
疼吧,疼痛,是活着的证明。
越牙焦灼地打转,她恨不得把吴点点好好教育一顿,可是吴点点现在心神意外的执拗,她说什么吴点点都不会听。
越牙早该想到的,吴点点压根没想逃跑。
如果她想逃跑,就不会只带那么一个小包。
如果她想逃跑,她一定会带上吴忧,不会丢下他。
如果她想逃跑,她就不会这么早跑到山口,像是等着村民来抓她。
她只是执拗地想把这条命还给这个村子,然后再也不欠他们了。
……
村长诧异地问走神的吴婶:“你怎么了?咋这么心不在焉的?”
回过神的吴婶摇摇头:“那两个先生关起来了吧?别让他们看到我们的祭祀。”
“关起来了,骗他们说是村内仪式,外人回避。”
在村口溜达的柱子这会儿跑的贼快,赶过来气喘吁吁地说:“村长,江老头儿回来了,还带了个徒弟!”
柱子已经四十多岁了,还记得三十年前离开村子的江老头儿,对于对方的归来感到十分惊讶。
村长惊的手差点抽筋:“江叔?他怎么回来了?”
三十年了,他都没回过村子,今天怎么回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传过来,村长往村口方向看去,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一帮年纪大点的村民赶忙凑过去问好,村长尴尬地低头哄:“江叔,怎么会呢?我可盼着你回来了。”
江老头儿哼了一声,拉过身旁的年轻人:“这是我收的徒弟,江羿七,会跟着我住一段时间。”
江羿七相当有礼貌地致意。
村长赔着笑:“那江叔还是住你的老房子喽,我带你们去吧。”
“不用,我老了没老脑子,还记得自己家在哪儿。”江老头儿步伐矫健,盘算着待会儿吃什么。
“小七,快把我箱子搬好,我带你过去。”老头儿数落着江羿七,颇有兴致地观察家乡。
这越观察,他越皱眉。
先不说这依旧落后的面貌,村子里过于浓郁的阴气就让他心惊。
江羿七见几位村民悻悻走开,他有了空隙和老头儿交流:“师父,你这村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江老头儿面色阴晴不定:“有,待会儿再看看。”
他离开这里三十年没回来,这里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江羿七力气大,回到老屋子收拾了一圈,等收拾好了满头大汗,差不多到了半下午,正是太阳好的时候。
“老头儿,要不要出去看看?”江羿七知道江老头儿多年没回过家,颇为贴心地说。
江老头儿拄着拐杖,皱着眉头出门看,这里的景物和他离开前还是一模一样,没有多大差别,只是多了些房子。
“祭祀开始啦,怪物被祭祀啦!”
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在一个房子门前恶意地唱。
房子里有一个小男孩,红着眼睛,拿石头就要砸他们。
江羿七眼尖,忙把砸过来的石头踢开,把这群孩子哄一边:“都去其他地方玩去!”
几个孩子扮了个鬼脸,嘟囔着:“就是怪物,略略略。”
屋里的孩子紧握着拳头,不吭声。
江羿七凑过去,拍拍这孩子的脑袋,低下头问:“小朋友,怎么能打人呢?”
吴忧声音低低的:“他们说我姐姐是怪物。”
江老头儿显然不会哄孩子,就习惯性地皱着眉头看。
“那是他们的不对,但是也不能打人噢。”
吴忧没见过他,想着他应该不是村子里的人,他鼓起勇气问:“哥哥,你是外面来的人吗?”
外面来的?和这个村子的人相比,他确实是外来的。江羿七微笑着说:“是,我是从外面来的。”
外面来的人都是好人,吴忧几乎是立刻就抓着江羿七的衣角:“那你可以救救我的姐姐吗?我姐姐不是怪物,真的不是。”
他眼睛哭的冒血丝:“姐姐会给我讲故事,会给我做饭,问我喜欢吃什么,还会给我缝衣服。她真的不是怪物。”
“她是我的家人。”
他唯一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