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从睡梦中醒来,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新的一天就这样在没有跟我约好的情况下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多希望他不要来。可我的屋子那小小的可怜的窗户朝向在西边,我又从哪里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呢。我还是‘傻叉’呀。我的世界一团糟,不但一团糟,而且越来越糟。我醒来时,我的确能够感到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来——按照我不一团糟的常识,太阳是不可能从西方升起来的。所以太阳应该从东方升起吧,我这样想时,肯定是忽略了南方和北方。此时,我刚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感觉自己又要度过那一团糟的一天,真有点懒得起炕的意思。说句心里话,我愿意这样一直躺着,直到世囘界囘末囘日的到来。因为我坚信,到了那一天,我的世界就不会一团糟了。不过,我还是挣扎着起来,无论如何,我得面对今天,虽说是一团糟,但也是崭新的一天。
在安静地穿好衣服之前,我安静地把昨夜梦中的诗回忆了一下。我想,我在梦里的诗中,我不知道是我变成了老鼠,还是老鼠变成了我,并在这种无尽的变化中痛感世囘界囘末囘日的到来。在我醒来后,我总是感觉今天就是最后一天。永远是这样,最后的一天,但我老是醒来,又老是睡去,世囘界囘末囘日总也不来。
不过,每天的太阳总是在我之前升起,它总让我看到希望,我是一只怀着小小希望的小小老鼠。
起来后,我穿衣、洗脸、上厕所。这些细节就不必细述。但有一点我要强调,我把自己收拾一下,使自己精神一点,是为了让别人和我自己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糟。这就叫做自欺欺人吧。如果要是说欺骗自己相对容易一些,我会说我昨夜一宿无眠,一直在倾听风声、雨声、骂声,我当时感触很多,都化成了晦涩的诗句。而且我写我自己如何变成了老鼠,如何囘在风雨交加的夜晚感到世囘界囘末囘日的来临。但我不会这样写,我得实事求是,我昨晚睡了一宿,也没有风声,也没有雨声,也没有打骂声,而且在我的睡梦中我感觉这个世界挺好,并没有感觉自己变成了老鼠,我习惯十二点入睡,七点起来,这样就很好。
于是,我离开我简易的出租屋,下楼,吃早饭(一碗稀饭、一个馒头、一个小肉包子、一个小豆沙包子,共计1元人民币,我给不出港币或者美圆要不我就会给一美圆的,大清早就起来为我煮稀饭不容易)。在吃早饭的时候,我总喜欢吃许多的泡菜,这样吃起来很舒服,开胃,真的,我不骗人。
在大清早就能吃上饭,我应该感到相当的满足才对啊,可是我又为什么老是觉得一团糟呢,这个问题我一直也没弄明白。
吃过早饭,我就骑着我那本该报废的自行车去单位应聘了,单位是我早几天前联系好的,当时我走在应聘的路上,感觉自己怀了很大的希望。
如前所述,我是大清早就出发了的,但我还是迟到了,这个问题我一直也没弄明白。
写到这里,细心的读者也许会发现,我处于一种矛盾之中。明明我说过,一宿的风声,雨声。而到了白天的时候,我去应聘时,太阳却出奇的大,而且还晒得我是大汗淋漓。这种现象在成都是允许出现的。我以我的真实经历写故事,我是不会瞎编的,就算是说错了也是值得原谅的吧。我的世界一团糟,而且我还是个‘大大的傻叉’,‘傻叉’说过什么,你就当什么都没说就是了。你还能要求我说什么呢,我都这样了,所以姑妄听之吧。
我在慢慢地理出一条线,我如何去应聘,在路上所见所闻所感,在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情,到最后,我又是在谁哪里听到‘傻叉’这样的话,我的世界是如何变的一团糟的;这些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有没有先兆,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这些都是我要弄清的问题。特别是我的世界是如何就变得一团糟的了呢。但现在,我好像很难弄清这些问题的来龙去脉了。
很久以来,我就产生了一种愿望,希望这个世界变得十分的美好,并想靠一己之力去改造这个世界。尽管这个世界在很多人眼里是那么的美好,但我仍有愿望去改变它们。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增多,这个愿望就越强烈。在我学会写诗,我的世界一团糟后达到了极致。从这点很可以看得出,诗人都是很有社会责任感的人。在诗人普遍受到尊重的时代,诗人是改变社会,引领社会前进的主要力量之一。但现在,诗人少有声音了。诗人在这个顽固的时代,也只有自己的一点希望吧。诗人成了某种跟这个和谐的社会形态不协调的代表,跟这个社会主流民意(意识)相左的代表。而我也愿意是其中的一个代表,我想我是诗人。在我的世界变得一团糟以后,要承认这点很难,但我做到了。在一般人面前,我承认我是诗人,我对他们表现出很强的责任感;在诗人面前,我便更像一般人,应该让他们对我表现出更强的责任感。我想我两个方面都没有做好吧,由此,我的世界一团糟了。
我姐说我不务正业,我彻底赞成她的意见——她不是诗人,她不明白我伟大的拯救人类的理想。我为了务正业就在每个白天去找工作,虽然我大程度上知道这样做的结果,但我不得不这样去做,由是得到了一个一塌糊涂的结果。这个结果就是我的世界一团糟。而在晚上,就回到不务正业时的我,做诗人,读诗,写诗,为了诗歌我什么都愿意去做。在这个过程中,我没预料到我的世界会如此的糟糕。我以为,好歹我还是一个重点大学毕业的拥有本科学历的人(某些人很看中这点,但我不知道是谁看中了谁)——这样的人并不多啊,而且我也还有不错的外表(175CM,有鼻子有眼,虽然看起来瘦了点,显得颓废了点,但这有什么呢?)。我是个诗人,他们应该尊重艺术,或者尊重为艺术而艺术的精神。
每天晚上,我睡觉、写作、阅读,或者应该换个顺序:阅读、写作,然后睡觉。在寒风中读别人的诗,写自己的诗,或者写别人的诗,读自己的诗。在那样的时候,我的世界不但不一团糟,而且我倍感活得很有意义。每个白天,我骑着我那破旧的自行车去找工作,或者坐在家里等工作上门来找我,这个时候,我不但感觉自己的世界一团糟,而且感觉糟透了。
我所租的出租屋终年看不到太阳。所以有丁点大的太阳照着我我也感觉到头晕目旋,受不了,就会认为太阳在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生灵(包括我),在太阳下感到自己相当的渺小,并感到这个糟糕的世界为何如此糟糕。
我读着几首诗,曾经为他们感动过,以为他们是一切人类中最伟大的。现在想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其实,人人都会写诗,生活本就是一部最伟大的史诗。我们每个人都书写了其中不同凡响的篇章,或者多,或者少,或者好,或者不好,就是这样的。诗是表现人类罪恶的东西,《圣经》上说人类生下来就是有罪恶的,而这种罪恶就在于人类的不应该的想法,我愿意把它理解为人类的思想,思想是产生罪恶的首要原因,而诗歌是伴随着人类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我愿意写诗,这并不是说,我承认我自己是一个罪恶的人,我只不过想做一个诗人。做诗人有错,但不是所有的诗人都有错。一千个诗人,有九百九十个该杀:一百个火烧、一百个砍头、一百个腰斩……,最后九十个活埋,这都是清洗他们自己的罪恶的方式,我不要这样的方式,我有我自己的方式,我是那另外的十个。人类的伟大就在于此。
我要做诗人,但我首先要去找份工作,能给我自己饭吃的那种工作。我想,活着总是无比美好的。诗是什么呢,诗换得回今晚下锅的大米吗?所以我总是在想,我明天又该怎样去面对初升的太阳以及太阳下伟大的人们。我面对的那扇窗很小,朝北开着,上面满是灰尘,玻璃上也沾了厚厚的一层,以至于我看不到外面的天空。可能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吧。风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吹过来,我感到有一种失落的风声,风在吧,我想。由于只有这样一扇小小的窗户,我不知道风在哪里。天很冷,我在小小的屋子里感到此刻的天空很冷。我想不到天下还有多少像我一样的寒士,我只能想到对面那一栋栋整齐划一的别墅。我想此时,那里面的主人可能不感到寒冷吧。如果我住的是茅屋,可能也早有些茅草到了浣花溪了吧。幸好不是,风再大点也吹不掉头上的屋顶,更吹不掉头顶上的那片天。那座著名的浣花溪边的草堂离我不远,尽管风很大,茅草很轻,要想吹到那里去也得费一点功夫。想当年,风卷起杜老屋上千重茅也才不过吹到溪对岸。我的世界一团糟,比起以前的杜工部还糟糕,想起他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愿望千年过后在我辈还没有实现,而他的被风吹乱的茅草屋却成了一些人的胜地和另一些人赚囘钱的工具,我有何颜面吟诵他的诗篇。不复见于地下也。
这样会破坏他和他的茅草屋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这点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