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狗在砖窑上跟疤脸和宋光远突然相遇,多年不见的难兄难弟本来还想叙叙旧,但疤脸跟宋光远是烧窑工,晚八点上班,张二狗只好静静地趟在地铺上,想着他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张二狗趟在硬垹垹的水泥地上,工友们睡的地铺他实在睡不习惯,他想尽快将疤脸、宋光远两弟兄带出去,让他在这里多呆半天都觉得十分难受。
张二狗突然在心里问自己,王老板为啥要让自己将疤脸、宋光远带走,而且还特别暗示张二狗要好好善待他俩。张二狗终于明白啥叫杀人不眨眼,同时也理解王老板所谓的“善待”就是要借别人之手干.掉疤脸和宋光远。
疤脸和宋光远两兄弟在窑上为王老板卖命干活好多年,王老板要除.掉疤脸和宋光远,说明砖窑上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密秘,疤脸跟宋光远在窑上呆的时间越长,知道的密秘就越多,一旦离开窑子,砖窑里的所有的密秘就会被人知道。
想着想着,张二狗突然感到有些后怕,既然王老板能除.掉疤脸兄弟,不知哪天他也会对自己下毒手除.掉自己。
张二狗转念一想,我张二狗既然进了王老板的黑砖窑,除了跟王庆龙斗智斗勇,已无退路,何不借此机会,搞清楚砖窑里所有的密秘,把王老板图.财害.命的所有证据搞清楚,知道得越多,王老板越不敢对自己咋样。
疤脸跟宋光远上了一整夜的夜班,下班回到工棚里倒下就睡着了,张二狗不忍心打扰,只好来到窑场上转悠。
张二狗假装砖窑上的苦力,却没有人安排他干活,他没有在砖窑上干过苦力,对红砖窑的生产过程和生产流程十分陌生,也不不知道干啥。
张二狗回到工棚内,工棚内没有其他人,他走到疤脸跟前,在疤脸屁古上拍了两下,疤脸半天才转过头来,眯着双眼道:“张大哥,上了一整夜的班,太睏了,还想再睡会。”
张二狗见疤脸话刚说完又睡下了,又拍了两下疤脸的屁古道:“疤脸兄弟,别睡了,我有话跟你哥俩说?”
疤脸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道:“张大哥,有啥话你说?”
张二狗用嘴指着正在熟睡的宋光完道:“叫你几夫也别睡了,起来,我有话跟你哥俩说。”
疤脸使劲推了几夫几下,几夫醒了,翻过身坐到地铺上张大嘴巴边打哈欠边骂道:“鬼抓你的魂了,想让你投胎还是咋的?不让我睡?”
张二狗将身子挪动到宋光远身边,又转过头环顾了四周,确定无其它人,对几夫道:“光远兄弟,别睡了,我有话跟你哥俩说,咱们逃走吧,别在这呆了,你看看,这是人呆的地吗?”
宋光远看了看疤脸,又看了张二狗一眼,又倒到地铺上闭上双眼,一句话也不说。
疤脸见几夫不说话急道:“几夫,张大哥说得对,咱逃出去吧,咱们在这干了这么多年,咱不逃,啥时候是个头啊!你别睡了,快起来跟张大哥想个法子。”
疤脸说完,宋光远一下子坐起来道:“逃,往哪逃,咱逃得出去吗?你忘了,银光跟银柱是咋死的?”
宋光远提到银光跟银柱,张二狗就想到了宋光远提到的两个人肯定是两个被冤死的冤魂,对疤脸问道:“疤脸兄弟,到底咋回事?银光和银柱是谁?”
疤脸看了几夫一眼,见几夫没有回答张二狗的话,对张二狗道:“张大哥,银光跟银柱好像是文山叫啥清水江来的,跟咱哥俩一样,在明阳市郊的一个建筑工地干活,干了一年,老板跑了,一分钱也拿不着,到劳动力市场找活,被一个中介以每人一百块的介绍费介绍给王老板,王老板帮他俩付了介绍费,又给他哥俩每人借了三千块钱,哪知道王老板借给他哥俩的三千块钱是高.利贷,在这窑上干了三年还没还清,他们哥俩就逃走,哪想到刚逃出去就被抓了回来,被大嘴手下的人打了个半死,腿都被打断了,干不了活,大嘴说送他俩上衣院住院,其实,老板根本就没送银光贵跟银柱上衣院,我跟几夫是烧窑工,那天晚上,我跟几夫在窑上烧窑,一打开加煤孔,就嗅到一股尸体被烧焦的气味,银光跟银柱从那以后就没回来,我敢肯定,那天晚上,银光跟银柱肯定被弄进窑里烧成灰了。”
张二狗听完疤脸的话,终于明白王老板为啥要把疤脸和宋光远弄走。他想进一步掌握王老板图.财害.命的证据,接着问道:“疤脸兄弟,银光跟银柱是哪的人?姓啥?”
疤脸不假思索地答道:“姓牛,一个叫牛银光、一个叫牛银柱,老家是文山的,叫啥清水江,靠近广南交界的地方,咱也没去过。”
张二狗还想知道更多的情况,接着问道:“疤脸兄弟,这窑上那么多干苦力的,难道他们都心甘情愿在这受苦,就没有逃出去的吗?”
疤脸“嗨!”地长叹了一口气道:“张大哥,谁愿意在这受苦,谁不想逃出去,你看咱哥俩进来那么多年了,我都三十二了,媳妇都没有。你看我几夫,儿子都该上小学了,家里人不知道咱哥俩去哪了,说不定家里的人都以为咱哥俩早死啦。咱哥俩也想逃,但看看逃出去的工友们,谁敢啊,专门晒砖坯子的那三个工友,就因为翻墙逃走,从围墙上摔下来,把腿摔坏了,干不了重活,老板也不让走,只能干轻活码砖垛子。咱们在这逃也逃不出去,也不能给家里写信,你想啊,咱要逃了出去,或者给家里写信,暴露了咱们这的情况,老板能放过咱们吗?我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咱们得从长计议,等待时机,万一逃不出去,把命丢了就更冤了。”
张二狗突然想起在海子小煤窑挖煤的事,对疤脸道:“你还记得吗?在海子挖煤的时候,煤窑垮了,咱们要晚出来一步,咱们三都得死在窑洞里,那挖煤的窑洞,只能让一个人躬着身子进去,出来的时候,背上背着一大框煤,我跟你几夫个子高,本来可以背一百公斤,直不起腰,只能背八十公斤,一个月能挣一千多快钱,要不因为死了人,我也不会离开,可能还会多在那干一段时间,我走后,你哥俩是啥时候走的,后来上哪去了?”
张二狗说完,疤脸挪动了一下身子,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张大哥,你走了,我跟我几夫为了救被埋在洞子里的两个工友,拼命地把垮下来的土往外搬,土越挖越多,等把洞子挖通了,两个工友已经死了,大家都不敢在那干了,我跟几夫到了明阳市,想在城里找一份工作,武成路改造,咱哥俩在那找到一份开挖下水道的工作,干了三个月,小包工头说老板跑了,拿不到钱,一分钱都不给,我跟几夫好几天吃饭的钱都没有,只好到馆子里把客人吃剩的饭菜收起来,拿到没人的地方去吃。那天下午,我跟几夫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人在馆子里吃饭,中年男人姓王,是后来才知道的,他边喝酒边吃菜,一大碗饭他一口没吃,我刚要去收,王老板不让我收他吃剩的饭,叫我坐下,我看了几夫一眼,他又让几夫坐下,叫服务员给咱哥俩炒了两个肉,让咱哥俩吃,咱哥俩好长时间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吃完后向王老板表示感谢,刚要走,被王老板叫住了……”
疤脸说了好多话,端起墙边的一只大口缸,“咕咚!咕咚!”喝了半口缸从水龙头上接来的冷水,接着说道:“我跟几夫回到凳子上坐下,王老板问道:‘你俩是那的,大男人咋不去干活,跑到馆子里舔盘子丢不丢人’?王老板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我只好红着脸说,我跟几夫是从昭通巧家来的,在武成路帮人挖下水道,干了三个月的活,老板跑了一分钱没拿到,新的活也找不着,没钱吃饭,只能上馆子里收点客人吃剩的回去吃,让你见笑了。王老板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身子挺结实,是干活的料,这样吧,你俩一时半会找不到活,我砖窑上正缺工人,包吃包住,每天十块,想不想去’?我跟几夫听说有活干,还包吃包住,特别高兴说去!去!去!只要能挣到钱,干啥都行。”
疤脸说完又端起大口缸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张大哥,我跟几夫答应到王老板的砖窑上干活,王老也答应提前支付一年的工钱,给咱哥俩每人三千块钱,没想到,咱哥俩提前支的工钱是要计算利息的,到了年底三千变成六千,还得帮老板再干一年,又到了年底,三千又变成六千,咱哥俩还得在窑上再干一年的活。咱哥俩呀,早就想逃出去,可这地方一旦进来了就永远别想出去,想逃出去也不敢,就怕把命丢了”。
疤脸刚说完,张二狗就骂道:“王庆龙这个狗娘养日的,老子只欠他五千块钱,才几个月就要我还他一万,没钱就把我弄进来帮他干活抵债,我在这多呆半天都呆不下去,咱们在这也是死,逃出去也是死,得想办法逃出去,逃出去也许还有活路。”
张二狗说到这,转过头对宋光远道:“光远兄弟,听大哥的,咱们今晚就逃,要出了事,我担着,决不连累两位兄弟。”
宋光远听了张二狗的话,转过头对疤脸道:“兄弟,大哥说的对,咱们听大哥的,反正都是死,逃出去也许还有活路,咋样?”
疤脸见几夫主意已定,点了点头转过头对张二狗道:“张大哥,听你的,咱哥俩跟你走……”
张二狗见疤脸跟几夫都同意逃走,说道:“既然两位兄弟决心已定,剩下的由我来安排,晚上你哥俩照常上班,我已经观察过了,砖窑后面有一道小门,咱们从那出去,夜深两点,以手电为号,我用手电往窑顶照三下,咱们就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