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
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一瓣幽香,叹孤鸿天涯伶仃。
一叶浮萍,笑游子漂泊无依。
一指流沙,散故人生魂归西。
一柸黄土,掩英雄白骨成灰。
往事悠悠,不忍回顾。偏偏近来琐事繁多,件件都与过往牵扯,是如何也逃不开的密布罗网。
而那人,如同在幽暗中伏蛰多年的毒蛇,一招不能得逞,又如何能善罢甘休?
月镀银墙,风弄纱窗,夜色落满烛光,寂寞空气裹着酒香。白衣轻薄,仙风道骨,仿佛会下一刻,羽化……
他跪下,千言化了一句道歉:“对不起。”
那白衣微微一怔,叹气。
寂寞黑瞳透着淡淡的悲悯,苦涩缠绕的齿间,轻吐无奈:“若鱼,你何须说这话,你便是你,没有人逼你。我也不是你的主人,你大可做回你自己。”
“若鱼不做若鱼,是弃了先生所愿。若鱼还是若鱼,又如何护得了先生?”一段话来得无厘头,可他懂,他亦懂。
先生要渡魔成佛,他却是冥顽不灵。他道歉不为其它,只是他到头来还是辜负了,先生的一番好意,再堕成魔。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善恶之间,宿世因果。先生于他有恩,是再造的恩情,给了一个影子活在阳光下身份,素日里愚笨啰嗦,或许是他,又或许不是他。
而他不过只想,护那白衣一生平安。
“穷通有定,生死有命。白莲衣该有的劫数,何须别人来挡?”秋月白淡淡地笑着,神情落寞,如同那章台柳絮轻飘飘落地,无声……
若鱼静默不语,缓缓起身,显然身上有伤不便,一手抱臂,站得笔直倔强。
紧盯着秋月白古井无波的眼眸,良久,忍不住地出言讥讽:“先生既要若鱼做自己,可先生莫忘了我生来嗜血,如何也成不了先生所愿。我要杀谁,我要护谁,不过是全凭我自己,又何须劳烦先生挂心?”
也是气极,先生心中牵挂着身边众人,悲悯世间众生。他机关算尽呕心沥血,何曾算漏了谁?偏偏只是忘了他自己罢了。明明有那么多人的关心,却总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作何所想,若鱼又何尝不知?
闻言,秋月白身形一震,心下凄然,还是错了吗?
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咳嗽猛然来得剧烈,牵扯着五脏六腑的神经,才刚消停的疼痛席卷而来,顿时传遍了四肢百骸。
苍白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冷汗淋淋,目眩头晕。扶着桌角摇摇晃晃得站着,又撑不住地往下滑落……
啪……扯带了那壶黄泉醉落地,碎碎成块,晕了一地悲凉,酒香四溢……
若鱼眼疾手快地去接,怀中白衣骨瘦棱棱,身轻如羽。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夸向床榻,轻轻地放下……
秋月白半躺着,身上搭着层薄被,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呼吸浅促……
若鱼不觉眉头敛皱得更紧,又恼又气地道:“先生何须将所有过错归咎自身?”
秋月白闭了眼睛,嘴角微微弯起弧度,有气无力地说着:“可是怪我?还以为……山庄里的若鱼是快活些的,我没想……没想过限制你什么。”
原来,还是那样自以为是啊!所谓的的轻松,是束缚么?
终于,都要离开了……
若鱼听着更不是滋味,气得跺脚却又无处宣泄,自家先生准是又胡思乱想什么,他本不是这意思,不过是一时的气话。
这下逞了口舌之强,引得那神经敏感的先生发病,心中也是过意不去。语气舒缓了几分:“在阳光下是活得轻松些,可先生也是人,如何护得所有人都活得轻松?”
秋月白不语,眉宇间透着浓浓的倦意,扯着一抹淡淡的笑。胸前的衣物揉皱成团,骨瘦如柴的五指青筋毕现,节节泛白。
“可是疼得厉害?”见他如此,若鱼这脾气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了着浓浓的担忧,却是又急又无奈。
顿了顿,复又劝道:“先生,那劳什子玩意还是别碰了,这哪是什么压制的药物,分明是穿肠的毒药,早晚得把小命折腾进去。”
秋月白点了点头,表示听得了,也怕若鱼又唠叨个没完没了。只得又岔开话题,声音依旧中气不足显着此刻的虚弱:“此次可是他伤了你?”
“倒也不是,先生可知他到了何处?”若鱼脸上带着些许的不甘,到嘴的猎物就那样被生生地夺去,还被人暗算了一番,这样狼狈地回来复命。
秋月白低眸沉吟,似乎想到什么,黑眸骤然抬起,神情阴晴难辨,薄唇轻启:“卢令。”
“先生妙算,正是。”若鱼也是微微讶异,这如何得知?不过也是,天下事那一桩躲得过先生的眼睛?
秋月白笑得颇为自嘲,苦涩如药。大抵猜到他们达成了什么交易,原也没料到穆风会恨得如此地深,会如此不惜一切代价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若鱼婆娑着下巴,接着又说:“他一到卢令就有人接应,显然是原本就安排好的。那群人个个都非寻常的江湖莽夫,倒像是训练有序的将士。若没猜错的话,该是铁甲军乔装的人。”
卢令的铁甲军?传说中卢令皇室的王牌军。卢令人个个骁勇善战,以铁甲军最甚。而在卢令若非是她点头,谁还调得动那支所谓的皇家王牌?
也是,都是恨他入骨的人,都是想毁了他的人,都是想致他死地的人。只是……
“打算叛国了吗?”秋月白声音淡淡,脸色依旧苍白如雪,似笑非笑地又自言道:“也是,他已入了疯魔,还有什么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