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晦想起乔舜英总是亲昵地唤乔济彬“大哥”，不知道在心底暗暗嫉妒了多久。
“林表哥？”乔舜英试探地唤了一声，没想到林如晦的神色竟肉眼可见地变得愉悦了起来。
“那个，你毕竟是皇上的外孙，我唤你表哥未免有攀龙附凤之嫌，还是不要了吧。”她就一时兴起逗逗他，哪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这下换她不自在起来。
“康宁郡君多虑了，我算什么龙凤。”
林如晦面露黯然之色，自嘲道：“从前我只是一个没娘疼，被亲爹抛弃的孤儿，现在也就是一个人人唾骂的弑父弑亲的冷血刽子手，康宁郡君想要与我划清界限也是人之常情。”
“喂~再演就很假了！”
乔舜英故作鄙视地哼了一声：“就你这张坚韧不屈、自强不息的脸哪里演的出苦情剧的效果。我也不觉得你是需要别人同情和怜悯的人。”
“我确实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林如晦果然收了脸上的黯然，淡笑道：“我只想要你的同情。”
“只可惜，康宁郡君太聪明，又软硬不吃呢，看来我想让你唤我一声‘表哥’，也只能是奢望了。”
小心机被戳穿，林如晦到底还是有点不自在，为转移乔舜英的注意力，干脆没再纠缠称呼，转而交代药王谷的事情。
“我已经修书与药王谷的谷主，也和药王谷的卞神医说好了，等谷主回信，卞神医就会上门与你们商议具体事宜。”
乔舜英点点头，虽听他说起来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但想必他费心筹谋此事也付出了良多。
“林……表哥，你给了药王谷多少好处才让他们答应我进谷，并借用药泉的？”
林如晦听到期待已久的称呼，着实愣了一会儿。
他深深地看了乔舜英一眼，眼尾微微泛红，看似一脸自然地回道：“我没有付出什么，是药王谷有求于我，你不必多想。”
怎么可能不多想……不过林如晦明显不想说，乔舜英只得作罢。
“你今天离京，那你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就走。”
“？？？”
乔舜英愣愣地看着他，“一会儿就走是几个意思？”
林如晦只觉她惊讶的表情呆萌得可爱，搁着一个桌子的距离太过遥远，忍不住起身蹲在她的轮椅前，认真道：“意思就是，和你道个别，我就要离京了。”
乔舜英觉得心有点慌，又有点小雀跃，眨眨眼问他：“你特地浪费这么多时间，就为了和我道别？”
“没有浪费时间。”林如晦纠正，“和你好好道别，不算浪费时间。”
乔舜英撇撇嘴，没忍住还是戳穿了他：“刚才在街上那个被打得一嘴血的妇人，是你安中动的手吧。”
“还有之后真味轩里跑出来的卖花的小姑娘，也是你让她给我送花的吧。”
乔舜英说的肯定，林如晦也没有反驳：“嗯，阿英表妹果然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瞅着他脸上令人失神的笑容，乔舜英不自在地偏头，低声吐槽：“少来，你那么算无遗策的人，要是真心想瞒我，我可看不出来。”
这样一想，也觉得自己这回任性了，虽然怪他事先不说清楚。
不过乔舜英自认是个明理之人，既知错便道歉：“抱歉，早知道你今日领了密旨离京办差，刚刚我就该顺着你的安排去真味轩，也就不会浪费你这么多时间了。”
又担心他：“皇上若是听说了你在大街上盘桓，还跑来我家磨蹭这么久，会不会觉得你消极怠工，治你的罪？”
“不会的，你不必担心这些，我自有安排。”
看林如晦真的毫不在意的模样，乔舜英也就安心了。
林如晦的目光落在瘦了许多的小黑猫身上，目光微闪，与乔舜英商量道：“我已经让人打听到一位医术高明的兽医，这次离京，我想把小黑一起带去。”
乔舜英闻言却没有多少期待：“你真的觉得兽医能治好小黑吗？”
林如晦浅笑如常：“总要试一试，说不定能治好呢。”
“行吧。”
将小黑猫交给林如晦，乔舜英并不担心。
林如晦抱着气息微弱的小黑猫，站了起来，“我走了。”
乔舜英面上微笑不变，两只手握在轮椅的扶手上，暗暗使劲……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掌轻轻柔柔地落在她的手腕上，她仿佛被按了静止键，每根神经都僵滞了。
“以前每次外出办差，都没人需要道别……”
林如晦仿佛没注意到自己的手做了什么，目光与乔舜英的眼睛对视，一向冷漠的眼里闪烁着愉悦。
“从前我独来独往，无牵无挂，了无趣味，今日离京，忽然想到阿英表妹，想要与表妹好道别。或许在表妹看来，是浪费时间，于我而言每一时每一刻都弥足珍贵。”
“有牵挂的感觉，甚好。”
乔舜英本来是想站起来送人，结果努力半天没起来觉得尴尬又挫败，然而现在却是对林如晦的这些话，听得羞赧又尴尬。
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表白吗？
林如晦的话却没有更进一步了。
看到乔舜英脸颊上的羞红，他笑着松了手，这一次起身，他干脆地转身离开。
“林表哥，保重。”
林如晦脚步微顿，回了一声：“阿英表妹，珍重。”
目送林如晦的身影消失不见，乔舜英仿佛从一场偶像剧中收回心神似的，略羞耻捂脸，半响少女恼羞成怒的声音令暗处侍立的丫鬟为之一震：
“啊啊啊啊——他后面那些话究竟是几个意思嘛？”
这一声大概透支了乔舜英的元气，令她虚弱地瘫在轮椅上，半昏不昏地眯着眼。
还是连翘察觉不对，赶紧将她抱回床上，又是煮参茶提神，又是行针活血，折腾半天才令乔舜英没了头晕目眩的难受劲。
“郡君，您这是怎么了？”
连翘一肚子好奇：“您不就是和那位锦衣卫千户林大人说说话嘛，怎么就突然气血紊乱，元气大伤了？”
“该不会是他对您做了什么吧？”
乔舜英见她一双柳眉倒竖，袖子一撸，一副就要为她打抱不平的女侠之态，不由被她逗笑了。
“没什么，你别乱想，我就是、大概是上午逛街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