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伸手就要去关门,妇人贼眉鼠眼的朝房内打量一番,又见男子面上已冷了几分,便乐呵呵道,“小女子自然是信公子的话的,估摸着那丫头是趁我不备溜去了其他地方,我这就去那边瞧瞧”。
此言一出,男子清俊的面上又和煦了不少,淡然道,“请便”。
没想到妇人刚欲离开,便听到水花顿然破开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撞了出来。
妇人恶狠狠的看朝房内的某个角落,道,“臭丫头,果真在里面,还不给老娘出来?我金三娘在雾里镇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且是你个臭丫头能戏耍的?”
男子眉头一皱,正欲将妇人拦在门外,却听到一声娇媚欲滴的声音,酥酥叫道,“怎么还不进来啊?”
声音何其软糯,何其娇弱!令人一听就浮想联翩,想入非非!但最重要的是,这声音与方才买她桂花糕的丫头分明不是一个人!
妇人面色更是难堪,急急退出了踏进去的半只脚,心中懊恼不已,眼角又睨了男子若隐若现的襟怀一眼,更加无地自容,这般模样她早该想到了呀!她脸色阴沉中泛着chao红,赔笑道,“扰了公子的雅兴,二位继续,继续……”。
男子淡淡笑了笑,如涟漪轻轻荡开,道,“在下是个小仙不假,但倒不如花仙那般千娇百媚”。
郁苳咬着手指,睁着大眼睛道,“公子这模样若不是花仙,难道是个狐狸仙?又或者是个鹤仙?”
男子轻轻摇头,淡白色的光将他全身笼得仙光闪闪,“阿久司山神一职,掌管了天下群山,但却常年在雪域山不出,这次若非雾里镇起了山祸,想必也不会在此遇到地府之人”。
郁苳若有所思,抬着眼睛想了想,道,“哥哥倒是跟我提过雪域山长祖,但却没说这长祖长得这般年轻,还这般清俊撩人,让人一看便把chi不住”。
杭久面色怔了怔,继而干干一笑,垂颜道,“姑娘倒是……咳咳,快人快语”。
郁苳在屠戮蛮荒待久了,自然是习惯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但“把chi不住”一词却委实是乱用了,她不知这词何意,但总听屠戮蛮荒的女鬼对北千沧这么说,想必是个绝佳的赞美之词,忙不迭的用在了杭久身上。
郁苳从木桶边缘轻轻跃下,欣然道,“只是听说神仙都长得丰神俊逸,这么一看,传言果真没骗人”。
杭久面色微红,岔开话题,“姑娘此番来到人间,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郁苳围着杭久踱着步,又从他身后拽了几根青丝摇了摇,道,“自然有啊!哥哥让我收集生人的八种眼泪,熬制孟婆汤”。
说罢,悻悻的垂了头,这八种眼泪,她上哪去寻啊?
杭久眸子中裂出光芒,“姑娘可是地府孟婆?”
郁苳不惊不慌的道,“正是,百鬼称一声‘孟阴司’,不过你可以叫我郁苳,我这人没什么架子”。
杭久微微一笑,“不曾想,孟婆竟是位如此绝色的女子”。
郁苳缓缓思考着这句话,活了这几千年,还不曾有人夸过她一句“好看”,更别提“绝色”二字了,所以她一直对自己的容貌无甚自信,辜疑的看朝杭久,心道难道现在六道流行这种问候方式?
便欣然回道,“你也绝色,绝色多了”。
杭久微怔了一下,和煦笑了。
熙熙攘攘的街头,不时有行人回头看向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却自若得很,仿佛已对他人的目光习以为常,突然,他脚步顿住,扭头看朝身后的丫头,皱眉道,“姑娘要跟随在下到何时?”
郁苳缩了缩脖子,眼皮也不抬一下,颓然道,“你是神仙嘛!肯定能帮助我收集八种眼泪的”。
杭久又微微皱眉,“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
郁苳瞬间抓住对方话语中的漏洞,欣喜道,“无碍无碍,我等你把事情办完”。
杭久听罢,无奈道,“虽与地府无甚交际,但孟阴司求助于在下,在下只当尽力而为,只是垣峰山那山神似染了些戾气在体内,杀戮过重,而今不得不管管了”。
郁苳听得懵懂,但面上却笑嘻嘻的,“只要你答应了,一切好说”。
杭久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面上如白雪融化,淡淡笑了笑。
雾里镇是阴间与阳间的交界处,而垣峰山正是挡在阴阳两界的一座高山,驻守此地的山神难免沾染阴间袭来的戾气,而作为山神,被戾气入侵则意味着将成为半神半鬼、不伦不类的东西,时而是神、时而是鬼,交错不定,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全都在一念之间,因此,垣峰山在一夜之间被屠了山,山中的走兽鸟类无一幸免。
而杭久作为群山之首的雪域仙山长祖,出了此等荒谬之事,自然要出面管一管,先封印垣峰山山神,再择明主接任,这就是他这次来雾里镇的目的。
郁苳欲让杭久帮她收集凡人眼泪,自然是要等他先将垣峰山这事处理好再说,遂先跟着杭久来到了垣峰山山脚,一来能帮衬便帮衬,二来主要还是怕他溜了。
她揉揉鼻子跟在白衣身后,白衣男子一声白袍仙尘脱俗,凛然走在山间,与这湖光山色相衬,更若缥缈绝世的仙人。
郁苳一直觉得三界六道最好看的人非北千沧莫属了,但如今见到杭久她忍不住比较一番,却始终得不出结论,似乎两个人都绝无仅有,无法分出高下。
念及此她总是内心狠狠唾自己,原来她竟会比男子还在意外貌。
杭久转过头来,面色和缓的看了看她,嘴巴张了张,不知在说什么,她顿然觉得原来这雪域长祖连说话的神情也那么迷人,叫人移不开眼。
白衣男子微微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欲去探她的额头,她猛然睁大双眼避了避,哆嗦道,“作甚啊?”
杭久微微沉下心来,凝着她身后的某处淡然道,“我以为姑娘你被这迷障困住了,并非无意冒犯”。
郁苳一愣,看了看四周,都是绿意盎然的草木,还有山间的清新,迷障?看不出来。
杭久又道,“我道地府阴煞之气浓重,这垣峰山会让姑娘感到不适,看来是在下多虑了”。
郁苳歪着脑袋思忖着,据北千沧说她是从玄清真人瓶中滴落的仙露修身而成的灵鬼,总的来说她还是颇有仙缘,便大言不惭道,“我乃玄清真人瓶中仙露遗落在地府屠戮蛮荒才修的鬼道,说起来仙家才是我的本家呢!怎么能被自家气息所迷乱心智,不存在、不存在”。
杭久柔和一笑,道,“那便好”。
她低头一看,果真乱七八糟的几根枯枝挡了道,遂拽起裙摆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