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才想起自己在北千沧怀里,慌忙起身,北千沧不咸不淡道,“近日本王事物繁多,没时间查看你修为练得如何了,今日你且与本王说道说道”。
郁苳睁大双眼,皱了皱眉,“练得……马马虎虎吧!”
北千沧睨了她一眼,“马马虎虎是何意?别告诉本王连基本咒语都记不全”
郁苳讪讪笑道,“怎么会……怎、怎么会……”。
北千沧似已心中有数,淡然道,“好了,本王知道了,让你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郁苳疑道,“什么事?”
北千沧缓缓起身,拂袖而立,冷面一笑,“赐你个阴司做做如何?”
郁苳一听做官,瞬间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作为一只白露化形而成的灵鬼,在屠戮蛮荒见惯了打打杀杀,对做官倒是新鲜的很,她脱口而出,“什么官什么官?”
北千沧靠近她,轻轻将她额前的发丝顺到耳后,道,“通往轮回盘之地有一座奈何桥,奈何桥头有一个老太婆,百鬼称一声‘孟阴司’,如今这位‘孟阴司’已然幽魂寂灭,正缺一位接替她之人”。
郁苳眼睛又睁得更大了些,“你的意思是……”
……
赤目炎魔洞内阴煞之气渐浓,石门背后赫然冒出来一股黑气,不过顷刻间,弥漫在冰床上空的黑气尽数冲进了那虚幻的身体,那缥缈得几乎快要消散的虚影,忽明忽暗的闪着,直到眼前的女子口中一口气吐出,面色苍白的趴在了冰床上时,那抹虚幻才逐渐恢复柔韧的肌理,死灰一般的面色变得正常了。
郁苳只觉全身能量皆在流失,像一个泄了气的球慢慢瘪下去,千万年前的往事一幕幕重现在脑海中,在雾里镇时就听老人们说,人死的时候,会想起前世的种种,灵台上翻,对世事通达,对经历过的一切了然于怀,而今亲身体会才能感受到这些话的真正含义,她眼皮越来越重,手腕上的痛已经感受不到了,在一瞬间天地旋转,炎魔洞如一个巨大的黑洞漩涡一般扭曲,她全身的最后一丝阳气吐尽,软绵绵的睡在了冰床上。
须臾间她觉自己全身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一般,有一种阴厉之气钻进了身体,仿佛力量又回来,只不过这种力量跟之前流失的力量全然不同,阴气森森的,这股阴气逼迫她睁开双眼,她猛然若活了过来,抬起脑袋静静看着洞内的一切,似乎能感受到了许多之前感受不到的东西,比如洞穴外的风声、石门后的阴煞力量,以及盘踞在冰床上空那个即将要苏醒的人。
她弯腰捡起白玉瓶,嘴边划过一丝苦涩,缓缓将它藏在了衣襟内,再去看冰床上的人,脸上的鲜血已然被吸收,阴俊的面容恢复如初,她轻轻坐到冰床旁,抚摸着那张绝美的脸,轻声道,“哥哥,我回来了……”。
冰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睫毛轻颤,不一会儿,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这身装扮的郁苳,面色轻怔,却瞬间明白过来了,他嘴角轻扬,“都想起来了?”
郁苳缓缓点头,“都想起来了”。
北千沧坐起身子,仿佛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孱弱,一点也看不出方才即将寂灭,他四下环顾,看到了躲在角落的白萝卜,欣然道,“杭久为了留住你,也是煞费了些苦心”。
郁苳垂了眼眸,仿佛想起了什么痛心之事,淡淡道,“就若哥哥所言,皆是黄粱一梦”。
北千沧眼神转向她,“你明白便好”。
他又道,“此番所为,必定是茗苂在背后蛊惑吧?”
郁苳又点了点头,“她说只要用这个匕首刺进身体,你就会好起来”。
北千沧面色冷道,“之前,我每日都在盼望你能早些回归地府,因为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对你动心思,可后来我想通了,我要你真正从心去抉择,不因为我,不因为地府,就简单的看你的心,你是不是还愿意留在地府,若你不愿,我便放你走”。
郁苳心绪浮动,她想到了那一袭明媚的白衣,在脑中晃得她几欲失控,如果说过往的一切是她的梦,却是杭久的生命,仿佛给那个人注入了生命,又生生的抽离。
她淡笑道,“不说这些了,如今哥哥已经大好,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不可再耽误下去”。
北千沧正色道,“火儿说的不错,眼下该去肃清为祸六道的罪魁祸首了”。
又将修长的手指划过郁苳的脸庞,嘴角一勾,“此番,本王很欣慰”。
一道刺目的红光之后,二人一同步入阎君殿之中,北千沧拂袖而坐,郁苳静静立在他的身旁,两个黑影从正殿走了进来。
茗苂一身黑衫与郁苳相似,配饰却不大一样,茗苂似要低一个等级,玄隐看到郁苳的样子微微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加快了步伐,殿下二人纷纷抱拳道,“属下恭迎阎君、孟阴司”。
北千沧淡然道,“本王闭关这些时日,辛苦了二位,眼下孟阴司已然回归,玄隐你立刻通知下去,孟阴司即可复职,不容有疑”。
玄隐低头抱拳,“属下领命”。
又将眸子看朝殿下的黑衫女子,道,“茗苂阴司,轮回盘可有什么动向?”
茗苂正色道,“回禀阎君,轮回盘积压的鬼魂越来越多,若是还不尽快安排轮回,恐怕……”
她言语吞吐,北千沧了然,面色凝重了几分,“看来本王得亲自出马了”。
北千沧又道,“从即日起,玄隐替本王暂管地府事宜,小事你自行处理,大事前来禀报,本王……”。
他眼神凌厉的眯着,看向远方,“是时候跟这位叔叔会会了”。
玄隐沉声道,“是”。
郁苳来到阎君殿的后方偏殿,偌大的宫殿依旧恢弘中透着浓浓的阴气,院中的假山洞穴里潺潺的流下活水,这里与之前所见并无差别,只是她似乎能看到每一物上方都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阴厉之气,仿佛是没有了肉身之后才能看到的,抬头一看,天空挂着一道血色石亮,仿佛正咧着嘴对她笑。
她缓缓推开那一道无比熟悉的木门,戏台上的幽蓝色火焰不知在绘声绘色的讲着什么,台下坐着一个中年肥胖敦实的男子和一个山羊胡子的老头,正在喝茶嗑瓜子吃点心,那肥胖男子手中,还抱着一个嗷嗷直叫唤想要逃离他怀抱的小黑犬。
其乐融融的一副画面,她轻轻笑了笑,几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她,若怠慢了一般慌忙起身,就连戏台子上的幽蓝色火焰话声戛然而止,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声,“孟阴司”。
她缓缓走到石一菲和陈东阳跟前,将他们扶起,“爹爹,师叔,不必行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