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苂怒意更甚了,一道风从耳边掠过,旁边的瓷器“哐”一声应声而碎,两个丫头更是抖得大气不敢出。
“阎君为何在此事上那么糊涂?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是整个地府之灾,如今却耗损修为来救这个忘恩负义之人……若不是……我真是想一掌劈得她魂飞魄散!以绝后患!”茗苂似举起霹雳火掌欲劈下,又咬牙切齿的收了手。
一个丫头唯唯诺诺道,“阴司……阎君不准任何人涉足此地……您还是赶紧离去吧,省得阎君不高兴怪罪下来……”。
话还没说完,就乖乖住了口,想必是被茗苂的凌厉的眼神吓退了,茗苂愤怒了看着郁苳,恨不得马上了结了她,却在此刻忍住了气势汹汹摔门而去,两个丫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见茗苂走远了,二人在房中抱怨了一番,莫约就是说些主子们都不好伺候的意思,又满心疑虑的猜了猜她究竟是何身份,最终猜测无果,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房中的。
郁苳这才发现,背部似乎有隐隐的带有强韧力量的凉气传来,这身下躺着之物必定是能治愈疗伤的,否则她的听觉不会渐渐恢复。
身上的痛楚慢慢恢复,那丝丝缕缕的精气就如重新注入了体内,接踵而来的是全身如散架一般,四肢百骇的蚀骨疼痛,每一寸皮肤都如被刀片割过,疼痛密密麻麻。就好似之前身体里感受过的疼痛都纷纷回归了,按理说该是越见好转才对,想来想去说不通,该是她这副身子现在正慢慢属于她,从原来的沉睡到苏醒的过程。
这痛自然越发明显,脑中也越发清明,那日门“哐啷”一声打开,她从浅睡中醒来,沉稳的脚步声徐徐而至,正猜测来的人的身份,却不料身上一轻,她被一只大手托住背心撑直了身子,正全身瘫软要睡下去,双手便被两只手禁锢在空中,有丝丝缕缕的力量拉扯着她,她本受了孽镜的千刀万剐之刑,全身被捅成了筛子,这浸润过来的力量渐渐抚平了孽镜留下的创伤,这才领悟是有人在为她渡修为疗伤。
久涸之人逢甘露自然开怀而饮,她贪婪的接受着那源源不断朝她渡来的修为,许是心太急了,不慎心口一疼,口中痛苦呻yin了一声。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后有些讶异,似乎已经能张口说话了,欲再次发音,却喉头哑哑的,这一呻yin反而把为她渡修为的人吓到了一般,赶紧收了手将她扶好躺下,紧张的拉了她的手,“哪里疼?嗯?”
这声音令她头皮发麻,她本能的想抽手,对方也心有灵犀的将她手放下,后又抚上她心口疼痛的地方,轻轻一按,她便又是痛苦的一声呻yin。
“是这里疼么?”那人自言自语道,紧接着又有指尖轻柔的在那疼痛的地方打圈按摩。
她心道这人连她哪里疼都知道,着实是位高人,又听他在耳边说,“痛入心肺,想必你也快醒来了”。
这话倒是不假,这些时日除了越发疼痛的身体而外,她的七窍也渐渐恢复知觉,意识醒来的时间也慢慢在变长,她想起这世上似乎除了杭久没人会对她这般好了,疑虑这为自己渡修为的人是不是阿久,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喉头松松垮垮的吐出两个字,竟然是,“阿久……”。
话一出连她自己都惊到了,原以为自己口不能言,竟能轻松叫出杭久的名字,同时,那为她按摩着心口沉闷痛楚的手指也骤然停了。
那手指在她敏感的心口处颤抖了一下,突然抽离,力道冷冷一重,她不由得又是一声闷哼,即便是躺着睁不开眼,她也能感受到那人站起身来冷冽看着她的目光,避之不及,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将门撞开,盯着她的人目光移开,似愤恨而去。
两个小丫头听着动静赶来,对视一眼顺从的将被摔开的门合上,退了身出去,这屋里又只剩她一人了。
之后的日子,那人似乎又断断续续的来为自己渡过几次修为,想来自己也快苏醒,那人竟渐渐不来了,她陡然觉得燥热难受,一时间竟想起了天圣宫那浸入骨髓的寒凉,鹅毛大的白雪落在她的头顶、眉间和掌心,仰面迎雪,想让这寒刺入体内,浇灭体内的烈火焚心之感,这般肆意的呼吸着鼻息皆是冰凉的,那股淡淡的奇香如一缕即将散去的烟雾袭来,被她捕捉到,她睁眼一看,面前站着的人,的确是杭久,白衣白发欣长立在她的面前,发丝上沾染了一粒粒透明逊白的冰晶。
心头的痛蔓延到全身,她身上猛然一颤睁开了眼睛,犹如魂魄已经归位一般,灵光顿开,这里四处挂着黑色轻纱幔帐,墙壁上不时冒出几道色彩绚丽的青烟,脑中十分混乱,这段时日梦境与现实已然分不清楚,究竟身置何处不得而知,她撑起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下躺着的并非什么丝绸床褥,而是一块浸润如玉的琥珀色巨石,巨石暗暗的发着若有似无的光,将全身照耀得格外舒适。
房间里的光特别暗,床榻之上黑色轻纱将此地笼罩得格外神秘,恰此时,门被从外推开了,一道绛紫色的光射到房内,许是许久不曾见光的缘故,这黯淡的光看起来十分刺眼,两个人影走了进来,她从指缝里看过去,二人皆作黑色纱裙,香肩半露,纤细雪白的手臂..在外,她想了想,这二人该就是在她昏睡这段时日整日在她耳边八卦的小侍女。
外面的光透进来她才看到自己的手臂,全是丑陋突兀的疤痕,如被利器刺伤,又如被烈焚烧,蜿蜒腥红整个手臂都是,特别是手腕处那被铜钉钉伤之处,皮肉翻起,手腕正中一个深红色的血洞,如张开了嘴的恶鬼,狰狞恐怖,她惊慌的撩起另一只袖子,发现亦是如此,孽镜之刑非同凡响,这全身估计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她猛的将盖在身上的被子一推,不敢相信自己已然成了这副模样。
这些伤痕……全都是孽镜导致的,心头猛忆起一件事,仓皇下榻,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她拉住一个侍女迫切问道,“我不是在孽镜地狱么?怎么到了这里?”
她的白玉瓶还在孽镜地狱,没了白玉瓶她如何回天圣宫?侍女扶起她的手臂,乖巧顺从道,“阎君料到今日姑娘会醒过来,命我们在此等候”。
阎君,又是阎君,她痛苦的抱住脑袋,沉睡的这段时日虚虚实实的梦境和现实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脑中只有如何找回白玉瓶这一个想法,又听侍女道,“阎君网开一面,将姑娘从孽镜之中放出,但是姑娘是戴罪之身,所以阎君命我等在此等候,只要姑娘醒过来,便将姑娘流放至屠戮蛮荒”。